“陈叔,我想了解一下罗诚岩的详细资料。”人事科的科长陈立是宋致周的老友,也算是一路看着祁颂唐的长辈,因此他也不客套,坐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
陈立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趣笑:“怎么,最近一个一个地都向我打听这个早已销声匿迹的人?”
“什么意思?”祁颂唐不解。
“我老婆,前几天问我要他的人事档案,问她原因又一脸的神秘,”面对着侄子般的祁颂唐,陈立不觉间多唠叨了几句,“你说一个整天待在家里的家庭妇女,无端端的关心这些东西,真叫人莫名其妙!”
祁颂唐听着,心里一紧,莫不是宋祁颜早已在着手调查陈年旧事。他佯装平静地问:“那罗诚岩的人事档案——”
“事情都过去二十几年,估计是找不到了。”陈立摇了摇手,心中不免惋惜。说实话,罗诚岩是个安守本分的医生,一直以来尽职敬业,按照资历,那一年是有望升上副主任医师的,却因酗酒,让一朝的疏忽大意害了终生。
都说喝酒误事,在一个医务人员身上这“误”字却是加倍的。
祁颂唐舒了口气,又问:“那您知道罗诚岩有孩子吗?”
陈立回想了一下:“这我倒真不清楚。”
“那他的妻子呢?”
“他有妻子。”
愚蠢的答案,祁颂唐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鄙视地将问题重新组织了一遍:“我是问他的妻子姓什么?”
“是我的本家,和我一样姓陈,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去喝过一回喜酒。”陈立愈发疑惑,“你要了解这么详细干嘛?”
姓陈,回忆的母亲也是这个姓氏,祁颂唐心里的那份恐慌又放大一分。饶是如此,他表面依旧镇静地可怕,淡然地回答道:“没什么。陈叔,麻烦您帮我再找一下罗诚岩的人事档案。”背过身,脸色瞬间阴沉。
“颂唐,当年的事情——”,陈立猜到几分,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劝解他,“罗诚岩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过追究毫无意义。你姐姐的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祁颂唐嘲讽地回了一句,“你们医生也相信命运一说吗?”从行政楼到住院部短短的一截路,他的脑海里塞满了童年时宋祁颜细心照料自己的一情一景,希望事实不要给他当头一棒。
离下班约莫还余半个小时,祁颂唐同办公室里的规培生讲解遇到的罕见病例,成人迟发型自身免疫性糖尿病,6年前住院时被确诊为二型,如今再做检查,胰岛素抗体为阳性,自身胰岛素分泌水平不甚理想,患者是位年轻的小姑娘,从此生老病死,都要和人工胰岛素打交道。她的年纪几乎和当年的宋祁颜一样,连眼睛里透露的情绪都如出一辙,悲伤,绝望。想起白天在住院病房里的场景,祁颂唐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祁老师,好像有人找您。”
难得在授课时心神恍惚,偏偏还被学生抓了包,祁颂唐不自觉得清了清喉咙,转过头望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回忆,半截身子还隐藏在墙壁后面,见他看过来时,五官都洋溢在满面笑容中。
和规培生短短交代几句,祁颂唐带上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长廊尽头人烟稀少的地方,见身后的尾巴已急急跟上,他指了指手表,示意性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学长,下班后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回忆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对面人无端的烦躁。
“这个时间点,你应该还没有下班!”祁颂唐再次提醒她。
“我请假了,”回忆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学长,怎么样,陪我去吧,你可从来都没陪我出去玩过。”深怕对方不肯答应,她又扯着他的白大褂左右摆荡。无论如何软磨硬泡,势必要让他陪同,在来时的路上,她早已肖想了千万遍他们之间即将发生的甜蜜互动:初为人父的祁颂唐半蹲在地上,紧张而又喜悦地聆听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又是一模一样的招数,从不会变换花样。祁颂唐无奈,盯着被攥地牢牢的衣角配合她:“要是衣服皱了,就休想我能陪你去。”
“马上。”回忆嘻嘻一笑,收手时顺便又拉了拉衣角,以免让挑剔的祁颂唐找到任何挑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