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逼近前来,连胜喝问,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总结上辈子二十几年的生活经验,我和江湖人打过交道的经历,除了小时候放狗吓跑过几个找我要钱的小混混,也就是和分包的那些个包工头扯扯皮、聊聊天;偶尔说错个几句话,引人不高兴了,他们也不和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计较。
如今到了这里,思想观念还没有转换过来,张口闭口的没过大脑,刚说两句话就犯了人家的忌讳。想到这里,我只好连赔不是:“是我话没说清楚。没别的意思,就是杀两只羊垫垫肚子,交个朋友而已。同样都是在外面做买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若是不信任兄弟我,尽可离去便是,我这便让开道路”
听了我的话,又扫了扫我的同伴们的脸庞,逐渐置信了我们并无歹意,大汉的脸色才逐渐柔和起来,听到我要杀羊请客,眼神也颇显意动。稍加思索后,大汉也笑了笑:“是我们误会了,一起吃个饭没什么的。”
听他这般说我心中一喜,买羊的事有眉目了。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几欲让我失笑出声来:“一起吃个饭倒还行,不过,不要钱的吧?”
初时见那大汉来势汹汹,没想到三两句话下来,就没了那股子汹涌的气势,让我不禁感叹:江湖儿女也不都是豪气干云的啊。
连连保证不会收钱,大汉才吆喝了几声把车上的人都叫了下来,除了五名大汉之外老的小的还有将近十个人。少年们看到我邀请了客人,也纷纷表示欢迎,山中人本就生性淳朴好客,互相寒暄着,一来二去两伙人倒也其乐融融。不多时,少年们就把篝火点了起来,大汉他们搬来了几坛子烈酒,一圈人围坐再一起,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通过聊天,我弄明白了并不是附近村子的村民,而是专门走南闯北的行商。他们每日坐着大车赶一个又一个集市,买进便宜的货物带到价格高的地方去售卖,以此作为营生。
大汉也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儿女,初时被我拦了路,只见到我身上身下穿的破破烂烂,身后十来个人各各长棍短刀的,便以为我们是剪径越货的强贼。故而想要近前来吓退我们。
打探清楚后我心里大概是有了底,剩下的猎物卖给这伙行商准是能行,现在要做的,就是谈个好价钱了。
商队拿出来的不算什么好酒,不过确实够烈,才将将喝了三五轮,就有酒量不行的人双眼迷离了。我捉摸着火候差不多是够了,一会儿人都灌倒了,我找谁谈生意去。思及此处,我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正色道:“刘大哥,你看我们今天这生意还可以吧。”通过刚才的交流,我知道了领头这个大汉姓刘,熟人都叫他刘五。
“说可以倒也还可以,就是想不通你们这么干图个啥。”老刘见我放下了酒碗,知道我要说正事儿,面色也严肃了些。
“刘大哥,这话可不对,我们今天卖的价格可不低,销量也还可以,辗转再跑几个集市也就卖干净了。”以为大汉想要压价,我也稍微抬了抬自己的货物。
“话是这么说,可这一路上的遭损和耗费的心神,你可没算在内。若我是你,得了这么批货物早卖官府去了,虽说价钱低些,总归能得个安稳的回报不是。”刘五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说起了它的看法。
“官府?官府收这些干嘛?”要不说年轻人就是没城府呢,还没等我想好怎么说呢,一个叫二牛的少年接过了话头,随即被王猎户揪了回去。
“官府放榜你没看见么,广收牛羊猪狗一类,生肉称重,每斤二十文铜钱,有官差挨个村头宣传了啊。”刘五倒显得很诧异。
听说有官府收购,我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屠宰场么:牧户把牛羊牲口送去屠宰,肉商批量收购。虽说价格会比市场稍低,但是胜在一个销路稳定上,大型屠宰场在高峰季节每天屠宰量可达一万以上,完全不愁卖不出去。
想到这里,我刚想继续开口问些话出来,没想到那草棍儿少年被猛子多灌了两碗,开始说胡话:“最近官府收购沸沸扬扬的,你们竟然不知道,‘山里’来的吧?还敢在这儿吃喝,小心官兵给你们都抓了去!”
听到草棍儿少年的话,我不禁脸色一变,身后十来个少年少女腾的坐直了身子,伸手就朝后腰摸去,商队一伙儿人哪肯示弱,他们一行人虽老弱居多,但那五条大汉正值壮年,长年行商没少对付拦路的山贼。比较起来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动手。
历史告诉我们,谈事不要带着愣头青!我们队伍里的二牛乱说一句话,轻易把我带入了被动之中;草棍儿少年一句酒话,差点引得两伙人火拼。
事实上,像小山村这样的‘法外之地’,在这个年代背景下并不算少见。朝廷的行政能力有限,哪怕农民在山里举旗造反,如果闹得不大官府也懒得管。所以,并非草棍儿他如何机敏,行商们走南闯北这些年,也算是颇见过些世面,对我们的身份人家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徒惹事端,这才两相安好。
眼见着俩伙人就要动手,我也不能再磨叽了,只好把话挑明来说:“刘大哥,是兄弟我不对,事先没跟您说清楚。现如今我们从哪儿来的您也也知道了,您看看我们是分道扬镳还是继续谈谈。或者说,押送我们去官府?”当然这时候谈,谈的可就不是谈交情了。
“呵呵,兄弟尽会说笑话儿,即然你说谈,那就坐下来谈谈吧。”说罢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稍安勿躁,也想听听我想‘谈’些什么。
“刘大哥刚刚说的有道理,赶集贩卖确实耗费心神,不过我们这些人都是法外之民,不愿和官府沾染上关系。要我看,不如刘大哥将我们的猎物都收购了去,既帮了兄弟一把,您也有的赚。两全其美的事儿,刘大哥考虑考虑?”没再继续废话,直接说出了我最开始的想法,静等刘五的答复。
听到我的建议,大汉颇有些意动,官府的收购点离这里并不太远,稍微花些时间将猎物赶过去,就能稳定的赚上一笔;但这些猎物毕竟来路不正,商队若是和我们打交道,有可能会沾染麻烦。一时之间,刘五有些难以做出取舍。
若他转身就走,我也不能强行追上去,毕竟‘上杆子不是买卖’;但如今他没有立即回绝,我就知道这事有戏了,他所忧郁的不过是利润是否足够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我又继续增加筹码:“也不瞒刘大哥,我们来的路上,有只不开眼的野狼冲撞了我们的队伍。兄弟一时气不过,便将它活活打死了,若是刘大哥肯帮兄弟的忙,这野狼的尸体就作为酬谢,您看如何?这狼皮和狼牙可都是好东西。”
听说我独自打死了野狼,行商们有些动容,这畜生生性狡猾,虽说战斗力不强,但想要逮到可不容易,一具成年狼尸,运作得当确能卖个好价钱。
那刘五常年走南闯北,倒也是个利索的人,稍加衡量便朗声笑道:“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都是生意嘛,小赵兄弟叫我声哥,哥还能看着你不管?”
刘五这话就是同意交易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细枝末节,我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没什么概念,也就不再参与,叫来白灵和六子两个脑瓜快的和商队商量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