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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仙(一)

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里转学过来一个叫小婷的女同学,皮肤黝黑,但是五官都很标致,每天扎着两个小辫子,用粉色的丝带头花绑住。小婷跳皮筋厉害,学习成绩好,性格爽朗,位置又在我前面,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小婷的家也是住在三角洲。可以这么说,当年我就读的小学基本上所有的孩子都是家住三角洲的,每个年级都很稳定的是两个班。小婷的父母是做化肥种子农药生意的,店面在郊区,家里也有间屋子作为仓库。小婷家比较大,家境也较好,父母白天经常不在家,周末偶尔也只有和蔼好客的母亲在家,我周末经常会去小婷家玩。

有一次,小婷连续两天没来上学。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平素几乎迟到都少有。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我心里想着明天周六,到她家找她去,看看她在家玩什么呢,顺便一起把作业写了。

次日一早,我收拾好作业本,跟爸妈说了声去姥姥家玩,就背着书包出门了。小婷家离我姥姥家很近,两分钟的路程。说是去姥姥家,实际上就是到姥姥家报个到,然后一路小跑去小婷的家里了。

到了小婷的家,小婷家院门紧闭,喊了好一会,小婷的妈妈才走出来给我开了门。我说了声“阿姨好”,就想进到院子里。没想到小婷的妈妈拦住了我,跟我说:“小婷生病发烧了,你别进去了,当心别染上你”听到这样说,我也只好悻悻然的站在门口,正儿八经的说了声:“那阿姨,你让小婷衣服穿厚点,赶紧好起来还要去上课呢,不然要跟不上课了”说完一路踢着小石子没精打采的回到了姥姥家。

下午,上早班的小姨回到家,看到我就问:“哎,你不是整天跟家里卖化肥的那个小妮子玩的么,咋今天没去找她?”

听到问话我就蔫蔫的回答:“早上去她家了,她妈说她发烧了,不让我找她玩。”小姨“哦”了一声,也不管我,自己到房间里去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正想着作业写完了,玩点什么好的时候,小姨忽然冲到我面前,神神秘秘神经兮兮又略显严肃的说:“最近不要去找那个小婷玩了哦,更别到她家去了,知道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我莫名其妙,忙问:“为啥?”小姨看我这副神情也不解释,只是说:“让你别去你就别去,问那么多干嘛!”

小时候哪懂得大人说话的种种套路,我越是好奇的抓耳挠腮,紧追不放,她越是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后来姥姥喊我们帮忙剥毛豆,我也只好按下了心中的好奇,帮忙干活,不再去问。这时,小姨却主动说了起来:“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哦,你那个同学她家的邻居说这两天半夜总是听见她家里有很大动静,有哭喊声,夹着什么动物的叫声,还有东西乱摔乱砸的声音”顿了一下,小姨又接着说:“听说家里有人中邪了!她妈说她发烧了,不让你找她玩,那我估计这事八成是真的了!”说完还“啧啧”的咂咂嘴。

闻言愕然。我小时候曾经见到一个小孩子,两眼怔怔的望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那时候似乎隐约听大人说那小孩中邪了。后来怎么治好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印象里面中邪的人就是两眼溜圆,怔怔无神的那种。并不知道中邪还会哭闹发烧。

小姨说完之后,我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着这可怎么办,小婷可是我的好朋友啊,我能怎么帮帮忙呢?想归想,实际上我真的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就连偷偷去看看她我都没办法做到——我连翻墙都不会。而当天晚上就又听到小姨说关于小婷生病的最新版本……

据说小婷家库房里有许多粮食化肥的存货,而粮食放在屋子里,就很容易招老鼠,即使采取各种捕鼠措施,老鼠还是会有。小婷平时胆子也大,看见老鼠不会吓的乱跳,甚至还会操起扫把追打。前几天傍晚,小婷看见有只很大的老鼠从仓库里跑出来,吓了一跳,随后操起扫把就追了出去。按理说老鼠跑出去基本上小孩子在后面追是不可能追的上的,可是偏生也巧,小婷的妈妈这时从院外走进来,那只硕大的老鼠一头撞到她妈脚上,她妈吓的后跳了一大步。趁这个空档,他们都看清了,这并不是大老鼠,而是一只黄鼠狼。小婷手上动作没停,慌忙甩着扫把往地上胡乱招呼,似乎打中了。这只黄鼠狼发出来“咔、咔”的尖锐叫声,然后放了个臭屁,趁两人还在慌乱的功夫逃走了。事后,两人谁都没把这事当回事。谁知,晚饭后小婷居然右侧整条手臂连带着手都肿了起来,还疼的抬不起来!

在我们那,除了老一辈的人之外,信奉鬼神的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信奉,也不招惹。年轻人喜爱闲来没事把听到的离奇的事件整理加工,用来哗纵取宠,真正相信的并不多。故而小婷家并没有人把她胳膊上的异样和歪门邪道联系起来。

当晚,小婷的爸妈带着她去了小诊所,原以为是抡扫把的时候太用力,胳膊闪到了,诊所的赤脚医生摸了摸说没脱臼,也不像骨折,开了消炎药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小时候生病都是去诊所,那时候印象里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会去大医院,长到18岁之前,我和很多同龄的伙伴们一样,甚至连医院的门都没进过。

吃过消炎药,小婷的胳膊也没见好转,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不停惊醒,后来跟她妈妈睡她也总说听到“咔、咔”的声响,还总说床底下有东西穿来穿去的声音,但是拿手电去照,却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小婷的爸爸也没去店里,就在家陪她。

中饭过后,小婷的胳膊虽说还是很肿,但是已经可以动了。这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仓库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于是两人偷偷摸摸的走到仓库门口,推开条缝,往里一看,正是昨天那只黄鼠狼!大白天的,那只作死的黄鼠狼居然堂而皇之的又来了!那只黄鼠狼显然也听到人声,正直立着后腿往门外看,两相对视,黄鼠狼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居然有些挑衅的意味!这下,婷爸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一方面想着小婷的胳膊就是打黄鼠狼闪到的缘故,一方面还觉得半夜小婷总说床下的声音就是这玩意弄出来的,这会大白天的它自己跑过来送死,那只好满足它。于是他把小婷往后一扯,推到院里,自己挤进仓库,反手把门关死,想来个关门打鼠。他操起墙边的大扫把——真不愧是父女,使用的工具都如出一辙——往黄鼠狼一把扫过去。这黄鼠狼多机灵,一个闪躲就跳了开去。刚才黄鼠狼站在那他都打不中,这会它跳开来,跑来跑去还想打中这难度可想而知。这一人一鼠闹的难舍难分,小婷他爸正打算放弃了的时候,忽然装在蛇皮袋一包包码起来的化肥倒了下来,把没来的急逃跑的黄鼠狼压住了。这一压不死也残了。等婷爸把黄鼠狼清理出来,又用扫把狂拍了几下,然后扫到簸箕里,再倒入垃圾桶里,连同其他垃圾一起倒在了河坎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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