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阵阵寒风刮过,扬起层层黄沙,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多时又下起一阵大雪来。路边几间茅草屋稀稀拉拉地矗着,头顶一片茫茫白雪,屋角倾斜,一阵寒风吹过,摇摇欲坠。
朝夕拼尽全力睁开眼,上下两片眼皮子似乎粘了502强力胶,费尽力气都挡不住他们俩粘在一起。茅屋破旧,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朝夕冷得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往身边暖和的地方挤了挤。
“啊!”朝夕整个人惊吓得想要弹跳起来,但身子内里的空虚和无力感,即便在这样可以猛然爆发的瞬间也只支持得住微微转了下身子。
朝夕惊恐地看向用力抱着自己的女人,此人脸色苍白,枯草一样的乱发掩盖住的干瘪的面部生出紫红色的斑块,整个身子僵硬地弯曲着。朝夕拼尽全力地掰开面前女人的手,吃力地挪开头顶的盖子,手脚并用地爬出这个不知名的黑洞,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内心的惊慌促使她只想飞快地逃离眼前的环境。
然而,及至她打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柴门,踩着那满至她脚踝的雪跑到大路中央,看着这灰蒙萧瑟的世界,她心里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卸掉了,整个人瘫坐在路上,生气全无。
及至一阵寒风吹过,朝夕再也忍不住这寒冷,浑身瑟缩了一下,再想要动一动双腿,却发现早已被冻得僵硬。
“靠,这是什么该死的世道?”
抬手至嘴边呵了口热气搓了搓,再搓搓僵硬的双脚,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刚才冲出来的屋子挪去。
她现在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一觉睡醒,来到这么一个鸟都不愿意来拉屎的冻死人的地方,低头看看自己瘦小的身材,小胳膊小腿,一身的粗布麻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魂穿”了?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几个通宵才做出来的完美方案,正打算一展雄风走上人生巅峰,结果猝死了?
总之,年轻人还是少熬夜……
环顾一下眼前的这个房子——其实已经算不得是房子了,四面都能透着风,刚刚爬出来的地方原来是一个灶台,也是整个房子唯一的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
朝夕壮着胆子挪到女人身边——她实在是需要有个鲜活的生命出现在她面前,来缓解她内心的不安。
“嘿,醒一醒!”
等了半天,女人没有回应。
她又提高音量叫了一下,蜷缩着的女人仍旧一动不动。
朝夕颤抖着把手放在女人的鼻孔,发现果然没有呼吸,再检查脖颈动脉,那里早已停止跳动。虽然大概猜测出来是这样的结果,但眼下一确认,还是被吓得两股战战。
眼前的女人衣着破烂且单薄,方才却紧紧抱着自己,身上的薄被也只是虚虚遮掩了一下身子,大部分还是裹着自己的这个身子,想来大概是这个身子的亲人,看年纪或许是这个身子的母亲也说不定。这样一想,心里的恐惧少了些,但又忍不住悲从心来,来不及品味这莫名的情绪,心里的难过更是洪水似的铺天盖地而来,眼睛酸涩得只想落泪。
朝夕赶紧收敛心神,醒来到现在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使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更加难以支撑,但这屋子一看就是没有食物可以果腹。
强撑着身子翻找了一下疑似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终究还是失望而归。外面一片冰天雪地,杳无人烟,小小的身体此时已经饿得连迈出一步的力气似乎都提不起来了。
朝夕喘着微弱的气息愤恨地想着:“老天爷总不会是玩我呢吧,让我换个地方死一死?”
为了不让自己走上饿死这条不归路,她决定还是去不远处的几户人家那里碰碰运气。
爬出门外挑了个看起来稍微干净顺眼的地方,小手抓了几把雪,眼睛一闭就往嘴里塞,咽进肚子里的那一刻,那由内而外散发的冰冷刺骨的酸爽,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精神也随之振奋起来。拼着胸口的那一股气硬是挪到了邻近的一户家门前,然而透过那一扇半开着的门,朝夕惊吓得一下子栽倒在雪地上。
那是怎样的一幅惨状——被扫荡过似的屋里遍布可怖的血迹,女人半身赤裸浑身血迹地惨死在床上,男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血肉模糊。
朝夕想要尖叫着逃离,却发现自己早已惊恐到失声。慌不择路地跑了几步,却被地上某一事物绊住脚步狠狠地摔了一跤,回头发现,竟又是一具尸体!
朝夕连滚带爬地逃出几米开外,最后没有力气的只能躺倒在雪地上。看着仍旧飘着小雪儿的阴天,小人儿很想放声大哭,但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是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死了吗?就这样死了吗?就这样死了的话,可不可以回到以前的世界去呢,这里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就在女孩儿打算一睡不醒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那声声马蹄的震颤,通过松软的雪,潮湿的土地传到她耳中,拂过她胸腔,激起了女孩儿无限的求生欲。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朝着渐渐出现在视线里的马,和坐在马上高大的身影,努力的摆动着右臂,声音微弱嘶哑地呼唤:“救救我,救我……”
听到动静的几人霎时勒马不前,只有一个打扮怪异的士兵模样的人驱马前来,来到女孩儿半米距离处看了两眼就转身回到同伴身边,似在报告发现的情报。朝夕朦胧恍惚间只听到人说话声,但却一句也没听懂,不多时,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便驾马缓缓前来。男人披着雪白的狐裘,逆着光,高贵地俯视着地上的小人儿。
朝夕仰望着高处男人清贵无暇的面容,再看看自己肮脏粗糙的小手,竟然顿生卑微之感。但生理的饥饿痛苦让她实在忍不住不打破眼前和谐的景象。
“救我……”
男人的同伴此时也一同策马来到了朝夕面前。
“主上,此子乃南人。”言下之意可不必理会。
男人点头,似是真要策马离去。
朝夕虽然没听懂,但见此情形,心里顿时紧张地一缩,错过这次机会,只怕自己真的会凄凉地死在这可怕的天地间,昂起头颅,眼神死死地盯着男人:“请你救我……”她大概不知道,此刻自己凶狠的模样像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端的有些吓人。
男人似是有些吃惊,俯视着朝夕的面容,眼神有些疑虑。不一会,竟真的扔下一个包袱,扭头策马而去。
那兵士一看,满眼的震惊与不服,但依旧解下自己的包裹扔给地上的小人,“哼,算你走运”,旋即策马而去。
朝夕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
“WHAT THE FXXK!这冰天雪地的,就不能把我带走?长这么帅,怎么心这么硬?”
颤抖着双手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些干粮,还有一袋烈酒和几张纸币,一些火折子等等。慌忙拔出塞子猛灌了一口烈酒,那劲头直逼牛栏山二锅头,呛得她直咳嗽,但却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不少力气。爬起来吃了一块干粮,虽难以入口,但为了果腹也只能忍受了。
“诶,看在干粮的份上我原谅他们了。”
太阳慢慢爬上头顶,天空渐渐亮白了许多,阳光包裹着女孩儿的身上,竟有了些暖洋洋的感觉。她赶忙心理暗示地给自己打了一下气,脑海里迅速地运转起来。
这个村落肯定是不能住人了,自己胆子这么小,晚上就是吓都能把自己吓死,而且这样被扫荡过的情形,估计别户人家和方才那一户人家一样,别说钱财了,大概连吃食的渣渣都剩不下来,方才那两个人给的干粮,即便自己再怎么省吃俭用,只怕也支持不过四五天,但万幸的是包裹里面有纸币。吃了点东西总算有了精神,埋头研究了一下手上的纸币,兴奋地发现这上面的文字自己能看懂大半!
“至元……”我擦,不是吧,难道这个鬼地方是元朝?
元朝等级制度森严,蒙元时期为了更好地统治华夏地区,蒙古人创造性地将天下人分为四等: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所谓南人,就是南宋制下的汉人以及其他各族人民,一般是指淮河以南的原南宋境内的人民。
朝夕心想,完犊子了,他们不带我玩,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是蒙元时期那悲惨的汉人或者南人?更惨的是,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在这个年代当女子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朝夕被自己吓得哆嗦了一下,环顾一下周围,明明青天白日里,竟越觉得渗人得慌。
只能快些离开了……
可是,要去哪里呢……
朝夕心里一阵绝望,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其他的屋子是不敢去搜寻了,朝夕回到最初醒来时的屋子,搜罗了一下是否有自己路上可用的东西,回到灶台旁,看着里面已经冰凉的尸体,低声道:“对不起,我会代替她好好活下去的。”
外面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有融化的迹象。朝夕朝着方才马蹄留下的痕迹踏着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