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的剑,出鞘就一定要见血的。
“一个杀手,拔了剑却不见血,完了。”这是师父东方亮常跟阿生说的话。东方亮是曾经的杀手,阿生是现在的杀手——收人钱财,替人谋利消灾,很简单的生存之道。
只是,凡事总有万一,若不然,便没有故事可言。但在万一之前,却还有另外的万十,万百,甚而万千;若不然,也不成故事。
杀手的行规,不成功就成仁,没有退路,亦无可怨言。即便勉强活下来,因为自尊心和羞耻心的缘故,恐怕以后也难再做杀手。还是有例外。二十五年前,“血刃”杀手东方亮在最后一次杀人任务中失败,却没有人让他成仁——无敌的缘故。东方亮也并不因此觉得丢脸,人嘛,尤其像东方亮那样的人,总有他的不一样。
“还有师父杀不了的人?”阿生问。
东方亮笑了:“你师娘。”
“命运,一定要拿捏在自己手中,但要拿捏住自己的命运,没那么容易,唯一的法子,就是变强大,让周遭的人和环境左右不到你。”东方亮半是感慨半是教导的话,阿生从小到大一直懵懵地听,不在乎当时明白或不明白,因为知道终会明白的。
阿生第一次收钱杀人,目标是金银山庄的庄主,金一银二两兄弟。金一和银二,虽是结拜,但一文一武,在山庄里各有各的位置,因此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结实。两人退出江湖多年,因其庄内生意的缘故,仍旧和江湖中的大小门派有所来往——只要活着,便没法与世俗彻底相分离——这一来一往,一往一来,无就生出有,杀身的祸端也凭空而起。至于是何人因何事要取金银山庄两位庄主的性命,阿生自是不关心的。给钱,杀人,就这样。
那天是三月十一,阿生隐在金银山庄大堂的房梁上,默默看着底下的金一银二和一干随从保镖,伺机而动。终于,大堂里里只剩下金一和银二了,两人神色轻松,分位而坐,喝着茶说着话,丝毫不察觉房梁上的危险。
突然,银二眼放精光,待要发声喝止,已然不及,情急之下他大袖一挥,将桌上的茶杯顽石也似地射向突然出现的人。阿生全身黑衣笼罩,只剩两只专心的眼,自上而下,如一匹决绝的鹤,长剑所指,是雍容华贵的金一。忽见一只茶杯从旁来势如风,阿生毫不迟疑,长剑折手荡去,茶杯粉碎,金一也由此逃过一劫。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来杀老夫?”金一惊脯未定,有些骇然地盯着阿生。他是专门的生意人,精明会算计,武功却下乘,方才多亏了银二。
“我是杀手阿生,受人所托,来杀你们两个。”阿生愣了愣,没想到目标人物会问他,只好实话实说。
金一的眉头皱了皱,看向护在他身旁的银二。阿生不等银二会意,长剑气势如虹,纵身掠向金一银二。银二冷哼一声,掌力滔滔,接下了阿生的长剑。打斗声引来门外的随从保镖,诸人眼见两个身影招招夺命,凶狠惊险,都不敢近身,也近身不得,只团团护在大庄主金一身边。
银二在江湖上成名多年,本不将这黑衣蒙面的杀手放在眼里,然而过得几十招他却占不到丝毫上风,额头冒出细细的汗,开始慌了。阿生心无杂念,只求干净利落地杀掉金一银二,出手更不留情,又过得十来招,猛地一剑刺入银二胸口,使银二诧然丧命。
“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金一嘴角抽动,看看倒下的银二又看看站着的阿生,且痛且惊。
阿生不再答话,人猛地飞起,剑光如天边流星,瞬间划过金一的喉咙。
此事很快传遍桂花镇,有侃侃者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杀手,自称阿生,他黑衣蒙面,一个人杀进金银山庄,视山庄数十上百的高手如摆设,更是三下五除二就将当年威震江湖的‘夺命掌’银二庄主毙于剑下!”侃侃者喝口茶润了润喉咙,“咳——嗯嗯,话说阿生杀死银二之后,气都没喘一口,又一招天外流星,简直绿叶丛中探一朵独红,‘咻’——,嘿,那个由众多高手团团护住的金一老爷子也走上了西去的路……”
——“哇!”
桂花镇上,杀手阿生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