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大叔又道:“这般说来,你出来打劫,你爹娘姐姐都不知情,只是你们两个小丫头胡闹罢了。”
我心累地叹:“昂……要不,你帮帮阿姐呗?”
“嗯~我不敢!”
我忙拽住他,诧异:“这有什么不敢的?生米做成熟饭。你今日与阿姐成亲,明日她就不是未嫁妇。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赶不上,你还等他不成?”
他却戏谑道:“不是不敢违拗圣意,而是不敢与你当姐夫。”
我噎住。方晓得这大叔原还是心窄的。只得委屈道:“我又不是有意扯你后腿的,不是看你们不管芊芊着急了么!”
“这还不叫有意?”他悻然一笑,“哼!我若是你姐,更不敢要你这妹妹!”
我瞪他。“为何!我有毒?”
他挑眉冷哼:“那可说不准!民间选秀,选的是娘娘又不是奴婢。你却要费尽心思阻你姐富贵,我看就是妒忌!”
我不以为然。“你凭什么以为入宫便是富贵路呢?”
他冷笑。
我向他招招手,“来,你来。”
待他走来,拾枝为笔,与他掰扯道:“你看哈,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吧?然,一年才三百六十日,三年才是一千数。想要宠幸满三千人就得十年,何况,他这次去晋阳还不带邺城姬妾,又得选三千。若万一碰上个喜欢的,就多宠幸几日,女子的容貌可就十年光阴啊!等他想起阿姐来,说不准阿姐都老了。老了能干嘛?还不是被扔到那无人怜悯的地方当使婢么?这等无情无义的大色狼王!若换成你,你会为了虚无缥缈的天家富贵,送你姐去那深墙大院当垫脚石么?”
他竟一怔,神色略有些飘。却依旧反驳道:“你都听谁说的啊!你看见了怎的?谣诼陛下可是会被卒十四族的!”
我不屑道:“横竖你发了毒誓绝不告诉一个人的。”
他冷笑:“好,就算你言之有理。我且问你,你认识我么?了解我么?知道我是好人坏人么?就敢同我论长姐婚姻大事!倘或我是那草莽山匪,你便是引狼入室。莫说你姐,你就不怕我连你一块被抓回寨子受人侮辱么?”
我愣了愣神。
他又道:“你或许想着先做一场假亲事先蒙混过关。横竖后头的事还可再商榷。然而若我明明白白是有妻的人,明里答应帮你,偏见你长姐容貌端丽,见色起意。既入了你家的门,骗了当地的官,便是跳进黄河洗也不清了。我若强行霸占,你能奈我何?”
我无言以答。他这盘话,尽说在了我前头,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一层呢?只得强辩:“我同阿姐是一张床上睡的,家里来了外人自然是全家警戒!”
“哦!哦!”他戏谑地笑,“好啊!如此说来,你爹武艺高超的很,便是你娘你姐你弟弟都是护的住的。”
我语噎,这大叔确实是个练家子。“大叔,你别吓我。你是这样的人么?”
他眼睛含着一汪得意,侧而不语。
我卖苦道:“我爹娘老实了一辈子,含辛茹苦就养大我们仨,个个都是宝贝疙瘩。何苦就事论事,你若是个好人,就帮帮忙。横竖好人与好人交道,是积德行善的事。就算日后你碰上难处,我们全家对你也是鼎力相助的!”
他挑眉:“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办?”
我都急哭了,扯着他的袖子。“大叔,你别吓我,能说出这话来的都不是那样的人!你定不是那样的人!”
他又刻薄地笑:“你不也觉得我不是好人么?这一口一个大叔叫的。何况,我都是你大叔了,怎配得上你那如花似玉的如雪姐姐呢?合该找你那白衣哥哥才是。据我所知,你白衣哥哥还没成婚呢!”
我自然想选白衣哥哥,人家白衣哥哥可比这个刻薄鬼强多了!可偏偏,白衣哥哥追的那个也是个天生的娘娘命。她下手多快啊!就这一会儿功夫,哪儿还有阿姐的份儿!
可叹,那白衣哥哥适才,啧啧……神宇间刚劲有力,神容间玉树临风,步履间飘逸出尘,侧目间寒气逼人。感觉,竟是个比阿姐都细腻的男人。啧啧……估计芊芊都未必说的动他。如此好的女婿坯子,却注定是别人家的。可叹啊可叹!
忍了满心不舍,我依旧拉扯他。“不!人得知足,我就想选你!你当真不愿意么?”
“我愿意啊!”
“真哒?”登时又见了希望。
他却依旧戏谑:“嗯。反正我已有妻子,还有三四个小妾,五六个通房,七八个美丽丫鬟,就喜欢那百里挑一的美娇娘!若你能来,那就更好了!哈哈哈……”
心口被他狠狠扎了几刀,我懵在那儿。我向来生气不似那等火山爆发,反而寒冰一般,后劲儿极长。有此,便再不想缠他。甩了他的胳膊,离他远远的枯坐。低骂:“老天爷怎么就没收了你!赶明儿打雷你可别出门,否则,劈也劈死你这混蛋!”
他得意地笑:“我可听见了,有人在骂小爷。”
我又坐远一些,闷坐到青田旁,看着那十里青田被冬风刮出油绿。
他偏要从我身旁过去,牵着那匹受伤的枣红马,将它赶进青田吃青稞。
看着那马津津有味的咀嚼,我忙站起来。“外!别让他再吃了!你不知道这是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庄稼么?怎么能让它吃呢!”
他好笑:“你家庄稼啊!”
“纵不是我家庄稼,也是别人家的!你没种过庄稼么?你不知道这些青麦成熟以后交了租子就只剩几碗饭了!养活一家人尚且困难,偏是天不悲悯,人不见怜,处处不给活路!你让你的马吃这一顿。不知道人家家里要为此饿几顿。怎么这么自私啊!”
他在田里怔了怔。“可我的马饿了,你不自私,你说怎么办?”
我心里恼他,真不愿管他闲事。但是又自知是自己理亏在先,只得不情不愿道:“等着!我去给他弄草料。你在这里等芊芊回来!”
“哦,可不要下毒吆。”
我顿住脚,心里那冷火山终于被他点燃爆发。
我撩开衣裳跳进青田,环胸瞪他,竟不管死活起来。“知道你这叫什么么?小人之心!男子汉大丈夫,白生了七尺。让人恶心!”
他一把将我拽回来。凶神恶煞一般:“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挣开,掸掸肩上灰。“说你怎么了?人家白衣哥哥尚且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知道什么?只知跟一个弱女子算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你好厉害啊!就凭你有一把威风凛凛的胡子?还是那把可以杀人的钢刀?哼!不过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败类罢了!”
“我是败类总比你强!天真糊涂,不知所谓!恶婆娘!”
我瞪他。望着青田继续环胸冷笑:“看在你四哥面子上我不同你吵,我去给你与你的马备吃的,你想骂尽管骂,我倒要看看,老天先劈死谁!”话落,便不屑地离开青田。
“站住!你的事,小爷应了!”
我回眸,依旧挑眉:“别,用不起你您这位爷。正如您所言,我可不敢引狼入室!”
他瞪大眼睛。“今儿我还就应了!看看今儿这雷到底先劈死谁!”
我诧异,冷火难得消了一半。故意道:“可是你说的?你发誓不会欺负我家里人,我就带你回去,看看阿爹会不会打死我。”
他轻蔑一笑,“天真无知的臭婆娘!我说帮你就是帮你,费什么话!我在此等我四哥回来,得等他点头啊!你去忙你的便是。”
“好!”我早知道这人喜爱激将法胜于说软话,我还整那没用的干啥。内心不由得意起来,真当我家人是吃素的!
阿爹那也是走过南闯过北,料理过几个村的二郎腿。敢欺负我长姐,管你谁家大胡子,打也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