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言往前行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微风吹拂,似乎突然到了室外,他抬头一看,只见星汉灿烂,云河漂渺,竟然是一副好天气。胡不言停住了身,万兽豪绕在他身边,围起了一圈彩光。
微风拂动,似乎却没有任何动静,胡不言细看周边,却见得远处的山和黑影中的森林慢慢显现,星光下,前面一条河正横穿而过,河的那一侧,是几幢房子,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胡不言看得熟悉,恍然悟道,却是那纺香楼外的场景。
只看见万兽豪身影一动,已如同箭般往前射去,河边卟卟两声,已经有两个人倒地。河边那几幢房子涌出一批人,一轮箭矢如雨般向胡不言这边射来。
胡不言往后躲了一丈之地,那万兽豪却直往河对面射去,如入无人之境,只听向河边岸一边惨叫声,人身影如纸片般飞起。
胡不言心中暗道不好,又退了丈许,凝视观察四周。身后,两棵大树正向他袭来。胡不言揉身避了一招,只见树影显出了两个道士的脸庞。胡不言怒喝一声,双掌聚力,向前拍去。
前面的一棵大树——那个壮道士接下了胡不言一掌,叫道:“小狐狸精,还不求饶受死。”胡不言只感觉对方力量源源不断,一收力跳到一边,而那边,那个瘦道士却又是长剑袭来。胡不言就地滚了一个圈,才堪堪避了过去。那瘦道士笑道:“几个狐狸精都齐了,就差你了。”
胡不言心中焦急,幸好那万兽豪已经回到了身边,万道虹光迸发,一片光芒,直耀人眼。
光芒消逝,胡不言看得四边,却只仍仍然是石阶地道。胡不言暗想,这两个道士就在身边,却能幻化各种场景迷惑人眼,得想个办法抓住他们,一击毙命才好。但一想,还得要靠这两道士问出夏雪等的人下落,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前面,石阶到了一个大室内,四壁上挂着各种书画,第一幅就是一副沧海图,配着魏太祖曹操的《观沧海》一诗,往后看,却是历代帝王画像或是诗作,最后一幅,却是一副铜镜,镜上只有短短六个字:风流算数镜中。
胡不言一看铜镜,镜中却是李家庄中之像,心中也不由得暗笑,自已只借得那李家庄主的形体,怪不得那张如隅也说他借用他人身体,心中也有点黯然,想虽然自己被逼而来,但实际上也是一样要被这个世界所支配。心中又记起感觉如火烧般进入昏迷之际,看到持剑的自己——李庄主正向自己扑来的景象,心中又是一动,感觉场景终是熟悉的很。想起这些,心中如万滔拍岸,源源不断的各种思绪竟然涌上心头,无法归结,无法平静,胸中又如同火烧一般,焦灼万分。脚下一软,竟跌倒在地。
这一跌却不好,只听见耳边有声音笑道:“千好万好,不如巩仙一声提示。”
胡不言只听得万兽豪滋滋的彩光声,身体如同陷入软软的棉花堆,丝毫用不上力气,他看到胡不语正怒视着他,他双眼一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夜晚已经过半,张如隅仍然在书房里坐着,案前摊着一本《庄子》,他正细细研读。对他来说,师爷已经从鲁王府归来,各种安排都已经妥当,衙门重重,外面的哄闹声也无法伟到书房来,在此时,他只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夜莺——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来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张如隅也仅仅知道,这是维系他和巩素才之间的唯一联系,一千年来,巩素才的信息都通过这个神秘的人来传达。除此之外,关于巩素才的所有事情,他也向其他人一样,通过传闻和流言来揣测。
但夜莺今天是会来的,他很清楚,因为这已经到巩素才的临界点了。
前面的香炉的香正一寸寸短去,张如隅也想过巩素才会改变主意,但很快他就否定了,一千年很长,对一个人或者一个仙来说,要放弃某一个念头会很难。对此,他自己也很清楚,有时,他自己一个想法,也许仅仅是几秒钟前浮现出来的,但几秒种之后,他就会觉得,这个想法,已经跟他一样存在一千年了。这也许就是老年人的通病,他想。
不过,老年人的概念他又会否定自己,他已经活了上千年,但这是很长吗?他又怀疑,一千年很长,那一万年呢?十万年呢?也许这些观念已经超越人类的想法了,但他没办法去否定这里面的东西,他感觉世界太大,仅仅是一个乾坤袋,他已经受用不尽,在这里,他所有的理想如风一般远去,又回来,一个轮回一个轮回地重现。但他感觉,最美妙的却是在这里。他仍然感觉自己固守着一些人类的观念,就像他每次感觉到身体的枯竭还给他的感觉一样,他好几个借用的身体在年纪轻轻就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让他重新开始选择另外一个身体,这让他感到愧疚的同时,又感觉到莫名的兴奋。他知道,在他的同类人中,他已经属于变态的那一种,但变态总是会存在,不用说他这样上千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即使是活了三十年、五十年或者更久一点的,变态的人已经到处都是,唯一不同的是,他有权力,能按他的想法改变一些东西——这对这个世界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
他想,冲突总是存在,结束也总会到来,是不是这一次,难以说明。至少目前来看,并不是如此。他也有他的机会,问题是他舍不舍得,是不是再想法一千年,一万年?
张如隅的《庄子》继续翻了一页,已经到了最后一页了。他合了起来,拿起了书,走进了内室,内室比书房更大,四壁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放着《庄子》,张如隅把手中的书放入书架上,笑了一笑,对于一个上千年的老人家来说,这上千本《庄子》也算是他好学的佐证了。
窗棂边有一丝异动,张如隅拍了拍手,门吱的一声开了。张如隅大声道:“一路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