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在山下救援队的日夜努力下,林场的积雪被砸开了一条通道。
二东伸伸懒腰要下山了,摸了摸自己从180斤吊到快120斤的身躯,对着大毛哥说道,我走了!
大毛哥嘱咐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好余生最重要!
二东点头,转身离去。
从山上向下走,漫天漫地的白色一片。
随着与县城的距离接近,二东宽广的胸怀开始慢慢变小,他想见到林菲,他又怕见到林菲。他想如果见到林菲,一定笑脸相对,互道郑重;他又想如果见到林菲,他肯定会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走到半路,他想扭身奔向天涯他乡,可是他的脚步无法扭转,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作祟,还是见一见林菲吧!
爱到深处,到处是痛!
爱到深处,身不由己!
爱到深处,自寻死路!
绕过县城的边缘,绕过了林菲工作的装饰店,在中午时分,他回到了家里。家里,一片昏暗,他打开灯,看见地上、桌子上、沙发上一片狼藉。他走向窗户,打开了窗帘,缕缕阳光射入屋内。他拿起门后的笤帚开始扫地,屋子里扬起薄薄的尘埃。
打扫家的时候,二东哭了,一滴滴眼泪掉下。
这是他曾经日思夜想的家,是他和林菲相依为命的小窝,这里有他的欢乐,可是,现在,这里死气沉沉,如同地狱。
忽然,卧室的门开了,露出了一个脑袋,是林菲。
看着瘦骨嶙峋的、满脸憔悴的二东,看着一月不见,消失无影的二东,看着爱着自己、却被自己伤害的二东,林菲一声疾呼,飞身而起,跳入了二东的怀里,嚎啕大哭。
二东啊,我错了!
二东啊,我爱你!
二东啊,好好过日子吧!
二东啊,原谅我吧!
二东啊,我的宝贝!
......
林菲的哭泣很凄惨,句句誓言发自肺腑。
她紧紧地抱着二东,生怕二东转眼消失,不要自己。
这三十天里,她寻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希望看到二东的身影;这三十天里,她日日以泪洗面,思考着自己的肤浅,思念着二东的挚爱;这三十天里,她夜夜噩梦惊醒,若二东有个意外,她也不想活了。
这三十日里,二东变了,林菲也变了。
突如其来的哭泣,突如其来的哀求,突如其来的拥抱,将二东所有的胡思乱想、所有的预备台词和所有对未来构想全部打乱。
二东必须承认,怀里的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人,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
世界上所有的好男人都得感谢坏男人,是这些坏男人衬托出了自己的好。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最好经历过一次坏男人,否则,她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炸鸡是如何伤害林菲的,二东从来没有问,林菲几次想解释,二东都拒绝了。生活得过当下,若放不下过去,怎么谈及幸福!
既然爱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
拥在二东怀里的林菲喋喋不休,像一只既惭愧又委屈的小白兔,恨不得把心掏给二东看。二东把头埋入了林菲的发梢,眼泪再次滑落,轻声的说道,宝贝,我压根没有怨恨过你,你又何必自责?
林菲双脚落地,扬起绯红的脸庞,睁着大大的眼睛,嘟着薄薄的嘴唇,仿佛一个无助的小鸭子期盼着巨狼的吞噬。她拽着二东进入卧室,推着二东狠狠地砸向床榻,伸手摸进了二东的衣裳,触碰着令人心跳的肌肤,她要将自己像雪花一样融化,渗入他的身体,合为一体。
此刻的二东,彻底沦陷。
......
春节过后,他们离开了县城,去了北京。
一去便是很多年,他们的故事也中断了。
我在生活北京好多年,很少去南城。一日清晨,但我从一个南城的地铁口出来时,肚子里饿的呱呱叫。前方有一个移动的小车改装的爱心早餐店,店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生意很火爆。一个瘦瘦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头顶戴着一顶白色高脚帽,手握两根长长的铁筷子,炸着金灿灿的大油条。在他的一侧,一个女人一袭红装,带着口罩,一边收钱,一边给顾客送去打包好的油条和豆浆。
我走向爱心早餐店开始排队,看见了炸油条的那家伙,许多年未见,我有点怀疑我的判断,但是,他长的太像二东了。我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心中既忧虑又紧张,这是二东吗?
在我瞩目看去的时候,那家伙也向我瞟了几眼。
轮到我买油条和豆浆了,我刚想开口询问,那家伙对着旁边的女人说,媳妇,这份早餐不要钱!
旁边的女人点点头,把一根油条和一杯豆浆递给了我。
我非要给钱,女人难为情的说道,我老公说免费,你就不要给钱了!
我又要开口,那家伙瞪了我一眼,说道,晚上八点,我在这里等你!你走吧,别耽误你办事,也别耽误我做生意!
确信无疑,这家伙是二东。
晚上八点,我见到了二东和她的媳妇林菲。林菲摘了口罩,一身白色连衣裙,清新淡雅,漂亮大方。二东脸上清瘦,笑声爽朗,虽然远离江湖多年,但是秉性依旧斐然。
二东搂着林菲的小肩膀,得意洋洋的说道,别小看我卖油条,我每个月赚好多钱!我赚的钱,一半用来生活,一半给我媳妇捣拾!
我不解的问道,你媳妇够漂亮的了,还捣拾什么?
二东哈哈大笑,恬不知耻的说道,我就喜欢她十八岁时的样子!
林菲扭捏的看了一眼二东,矫情的骂道,不要脸!
二东看向我,说道,小时候,我经常给你买夹肉饼。二十多年不见了,到头来,你还白吃我的油条!看来,我注定与你的早餐有缘分!
我点点头,说道,那我多吃几次!
二东哈哈大笑,紧紧的搂着媳妇的肩头,说道,吃吧,吃吧,幸福就好!
是的,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