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工作,萧然和孟青去了南京。再往后的故事,有一部分是萧然告诉我的,还有一部分是我亲自参与的。
大学毕业后,我们各自都投入了现实的奋斗中,当然,在这奋斗中,曲折和困难接踵而至。社会不同于大学,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和社会上的阅历丰富、经验老道的前辈们相比,逊色不是一点半点。若不斗,那我们只会被社会淘汰;若斗,短时间内,我们只会遍体鳞伤。
但是,这是人生路,或难或易,都得咬着牙走下去,否则,迎面而来的只有失败二字。
大学毕业一年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路边散步,手机铃响了,是萧然的。
电话那边,声音沙哑,萧然说道,我们分手了!
一听,我惊讶的跳了起来,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萧然哑然笑着,说道,不可能了!
我的心脏狂跳万次,问道,真的分手了?
萧然默默说道,嗯!
电话挂了,我脑袋空空,全身发冷的直起鸡皮疙瘩。虽然分手的不是我,但是作为萧然的兄弟,我感同身受,我知道他是多么的爱孟青,他是多么想与孟青厮守终生,他是多么的不舍孟青受伤害,但是,他们竟然分手了!
当即,我给孟青去了电话,问道,你和萧然分手了?
孟青轻轻一声,嗯!
我急了,问道,为什么啊?他挺优秀的!
孟青估计在掉眼泪,良久后,慢慢说道,我父母不同意!
说完,孟青挂了电话。
当晚,我乘坐火车去了南京。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我见到了萧然。他发丝乱飞,双目无神,满地的啤酒瓶和烟屁股,屋子里一片狼藉,他颓废的像一个木头人。
我拽着他下了楼,打车去了一个酒吧,酒吧里放着劲爆的音乐,中间的一个小舞池里十多个年轻男女在舞弄身姿。我刚点了酒,萧然已经杀入舞池,开始尽情挥洒。
这一挥洒,挥洒到了酒吧关门。
看着萧然如梦如幻的卖弄舞姿,我想,他的心是乱的,神是散的,身子是虚的,失恋的他犹如行尸走肉。
在晨曦微露的马路上,瑟瑟凉风吹拂着大地,四周的高楼大厦在空中矗立,路上空空荡荡没有行人。
萧然将一支烟猛吸几口后,扔进了垃圾桶,痛苦说道,每到天黑的时候,我就想忘记她的眼,忘记她的脸,忘记她的声音,忘记她的一切,否则,我睡不着!
他的眼球是红的,下巴的胡子林立如仙人掌的小刺,他无力的握着拳头,他想抗击命运,可是,现实告诉他,他无能为力。
面对一个伤心欲绝的人,你千万别劝他不要痛苦了,因为,你不懂他的伤有多深。面对一个悲伤万分的人,你只能说,兄弟,哭吧,醉吧,疯吧,释放释放,你才会获得新生。
人生悲剧莫过于生死离别,爱情的痛楚不过是劳燕分飞,各安天命。谁离了谁都能活,只是恋爱中的人总感觉,失去了自己,对方的生活将黯然失色、永无天日。
在一个早餐店,他喝了几口豆浆,说道,我现在刚刚工作,收入很低,但是我会努力的,我相信我会有个不错的前程!
我附和道,我相信你!
他无力的说道,可是他爸爸找我几次了,让我远离他的女儿。他爸爸说给孟青安排了银行的工作,非常稳定;给孟青约了很有实力的一个企业家的儿子,可以给孟青幸福。他爸爸说,我和孟青在一起,只会耽误孟青,害了孟青!
可怜天下父母心,孟青的爸爸也是一片良苦用心,我问道,孟青怎么想的?
他苦苦一笑,说道,孟青坚决不同意!所以,他爸爸只能逼我!
我叹口气,说道,你接受了她爸爸的建议?
滴泪滑落,他哽咽道,我能怎么办?除了答应,我还能怎么办?
我狠狠说道,私奔吧!
他无力地摇着头,说道,那只能害了她!
我伸手握着他的肩膀,说道,坚强一点吧,赶紧赚钱,也许还来得及!
他擦擦眼泪,说道,我心力憔悴!
晨曦露寒,吹不尽薄雾,望不断天涯。
心思微凉,最伤离人语,梦里别春秋。
形单影只,异乡街头立,试问君无恙?
梧桐雨纷纷,不泣,好吗?
我连着陪了他三天,三个晚上,他都在舞池里肆虐。心脏有大小,人的承受压力有极限,当欲爱不能,悲痛万分的时候,只有释放才是唯一的出路。
我看着他的孤独起舞,仿佛看到了他飘零、肢解的灵魂。他在寻找答案,可是四周的人都默不作声;他在寻找方法,可是举目四望,皆是死路;他在暗暗悲伤,伤痕累累的灵魂无处安放。
伤痛,或许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在最后离场的时候,酒吧经理找到了萧然,问他可否每日来舞池跳舞?萧然哑然,不明所以。经理解释道,你跳的太疯狂了,太劲爆了,太刺激了,引爆了全场的气氛,你若来的话,我们可以支付报酬!萧然默默摇头,说道,谢谢,若拿了钱,便跳不出这样的感觉了!酒吧经理失望的看着我们远去。
时间一向无声,却给人所有的答案。
时间一向沉默,给了人相逢和离别。
时间一向公平,痛苦过后便是淡然。
失恋后的萧然封心锁爱,如被阉割了一般,看见异性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中,只是工作并非一帆风顺,跳行,失业,就业,创业等一连串的故事发生,有过哭泣,也有过欢笑。
距离南京分开后的第三年,也是大学毕业后的第四年,在北京,我们见面了。
我去北京拜访亲戚,他来北京出差,时间刚好凑在了一起。他住在一个相当豪华的酒店里,不仅房间阔气,连早餐也全是牛排。
清晨,我早早的去赴约,和他吃罢牛排,我们来到了酒店的一处露台,坐在躺椅上,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嗅着浓浓的咖啡飘出淡淡的清香。我舒适的躺着,默不作声,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讲述着斗智斗勇的工作经历,看得出来,这三年来,每时每刻,他都在拼命。
工作无难易,只怕有心人,但凡做到了极致,成为行业的翘楚便是指日可待。
良久,我打断了他的述说,问道,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他闭上眼,说道,我只想证明我自己不是孬种!
看着他不再泛白的皮肤,我小心的问道,还想着她呢?
时光无声,滴泪滑落,琉璃世界,淡然失色,他默默的说道,想!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处阴暗的拐角,那里住着一个人,那个人,不能说,不能碰,是他一生的痛。
我试探着说道,她结婚了!
萧然依旧闭着眼,无奈说道,我知道!
曾经爱的那么浓,那么烈,可到头来,她却依偎在了别人的怀里取暖,她的喜怒哀乐是别人赐予的,你,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旁观者。
萧然一转兴奋进入落魄,默然问道,我在想她,你会想我吗?
我听了,顿悟所有,三年了,对她,你始终没有放下。萧然啊,你看似精明,实则一个感情的傻瓜。孟青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或许,今生今世,已经与你再无瓜葛。
我叹息一声,违心的说道,也许,会吧!
萧然睁开眼,神秘兮兮的看向我,说道,孟青生孩子了!
我疑惑的问道,真的?
萧然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见了!
我好奇问道,你咋见的?
萧然深深呼吸,说道,我有空的时候去她家附近溜溜,亲眼看见的!
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你们还联系吗?
萧然摇头,说道,没有,有时候寂寞了,我去她家楼下等,偷偷地看几眼。
一个痴情种,活该被爱埋。
她已与他无关,他仍念念不忘。所以,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公平二字,只有愿意和不愿意两个选项。只要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孟青啊,你错过了一个好儿郎。
我觉得萧然活的一点也不潇洒或自在,他在原地兜圈,他在画地为牢,他在作茧自缚,他在浑然不觉中一心求死。
梦里依稀情人泪,不舍当年鹊桥会。
往事经年,多少烟雨事,只值终日凝眸。
山水重影,西风瘦黄花,寻不到归去路。
断肠人,望穿天涯,不相逢。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他,说道,你们结束了!
萧然不得已的点头,说道,我明白!
我劝道,换个地方吧,在南京,你永远走不出孟青的阴影!
萧然苦笑,说道,这个事,我想了好久,但是,我就是走不出去!
我心疼的看向他,说道,人是环境的产物,换个环境,你将会迎来新的生活!
萧然点头,说道,我努力吧!
三年了,在感情的世界里,萧然一直在原地兜圈,孤独徘徊。
试想,在孟青家的楼下,他隐藏着身子,裸露着眼睛,看着挺着肚子的旧爱,他是在为自己悲哀,还是为孟青开心。
试想,在萧然家的阳台,他举着啤酒,看着天幕上的孟青,他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苦楚掉泪,他的生活暗无天日。
试想,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看向条条大路,却无路可走,他的心在滴血,孟青,这么多年,没有我,你是否安然无恙?
大学毕业的第五年,萧然给我来电话,他要去深圳了。
在电话里,我们聊了很久,山南海北,天马行空,他的事业,春风得意,我的生活,波澜不惊。
最后,他说这些年,他很苦,寂寞让他学会了哭。
听着他的话,我也想哭,这么多年了,一个堂堂男儿被一个早已与己无关的女人折磨的遍体鳞伤,这是何苦呢?
我劝他,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吊死,何况那树早已是别人的了!
他说,好吧!
电话挂了,我在想,萧然背着行囊踏上南去的火车,是不是也哭了?
后来,萧然告诉我,火车开动的时候,他便哭了;后来,火车开了多久,他哭了多久。天地之大,轰然无一物,那时的他,在心底回荡的,除了咔咔的车轮声,便是掉下的眼泪声。
青春,再见!
过往,再见!
孟青,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