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副画,
仅此,
而已。
二狗是一个女孩子,因为她的哥哥叫大狗,所以她叫二狗,当然,她有大名字,可能很好听,但是我记不起来了。
小时候,二狗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黑黑的脸庞,话语不多,总是微微一笑,若说她有多好看,那倒是没有;若说她很耐看,那是必须的。后来,女大十八变,上初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蜕变,无论心灵,还是脸庞,都已经像花儿一样慢慢绽放。上高中的时候,这朵花已经彻底盛开,一回眸,一颦笑,摄人心魂。再然后,她上了一所南方的大专,在大专三年的时光里,她如山头娇艳艳的花独自摇曳,学校里层出不穷的被荷尔蒙充斥的家伙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却为她大打出手。
十八了,她接受了无数封情书,却没有收获一份完美的爱情。
她纯洁如水,皙白的面孔让心怀叵测的男生们望而却步;
她落落大方,纤瘦的身影令匪念丛生的男生们不敢亵渎;
她微微一笑,温馨的笑容使顶礼膜拜的男生们高山仰止。
几个大胆的男孩子与她相约,她欣然前往。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或春风,或秋雨,她期冀着一个强大的男生将她淹没,可是,这些男生在一次约会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原因是她太美了,美的让人窒息,而他们不想过早的死去。
大专毕业了,她的专业是国画,她来到了景德镇。她想把自己的画画在瓷器上,瓷器经过烧制,成为工艺品。这些工艺品被有缘的人们购买,他们把它们摆在橱柜里,餐桌上或茶几上,然后,在闲暇之余,他们看着自己画,品嚼自己创造的美。
她如愿进入了一家手工瓷器坊,作坊的规模不大,无论塑模、雕刻、绘画和烧制,全部是手工完成。她在认认真真的工作,可是,作坊的老板,一个胖胖的、留着长胡子的中年人却把她当做儿媳妇培养。
中年老板姓孟,他的儿子和二狗年岁相仿,主要做推销工作。做推销的人,都有一副百面嘴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具有将活人劝乐了,将死人聊活了的功能,他的儿子很优秀,卖瓷器一绝。可是,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面对二狗,他的儿子便怂了,怂的一塌涂地。
二狗像一朵清水河畔的荷花,在江南烟雨的笼罩下,静静地绽放,静静地吐息,静静地望天,连河面的涟漪都绕道而行,不忍打搅那一份清雅。
孟老板是瓷器行家,也算得上一名艺术家,他对美好的事物总是趋之若鹜、视为珍宝。现在,二狗每天出现在他的眼前,绝对是一件绝世尤物再现,他更是百般怜爱。看着儿子的偃旗息鼓,看着街道上不三不四的小伙子登门骚扰,他心头焚烧。
十八岁的二狗看似一汪清水,其实,她也渴望一份真爱。有时候,她看向心仪的男生,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们交个朋友吧!可是,她高洁的气质和美伦的脸庞将对面男生的心魂化为虚无,在片刻的失魂落魄后,男生总是默默离开,心中感叹,此人只应天上有,留在人间是祸害。
有一句话叫红颜祸水,其实错不在红颜,而在那些追求红颜的人。红颜是无辜的,追求的人是贪婪的。
瓷器坊对面的贾老板频频来访,在和孟老板交流几句后,便开始绕着二狗转,装作一副大家风范的样子,对二狗的绘画进行若干指点,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二狗的脸。和浅薄的年轻人相比,贾老板饱经风霜,历经事故,阅女无数,经验老道,他拿出毕生的才华和绝顶的幽默与二狗交流,只要二狗动容一笑,他便心旷神怡,年轻几岁。
孟老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贾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找到了贾老板的老婆,悠悠说道,你再不把老贾看紧,你便得守寡了!贾老板的老婆有一副姣好的面容,却有一个粗桶般的腰,平时,即使她晃动身姿,别人也看不出她的妖娆,只能看到她的身子在摇摆。
从此,只要贾老板步入孟老板的作坊,贾老板的老婆便会紧身相随,让贾老板再也无暇去指点二狗。后来,贾老板不来了,贾老板的老婆却来了,说道,老孟,赶紧把那女孩子赶走吧,要不,你也得折阳寿几年!
曾几何时,贾老板也想把二狗赶走,但是他总是于心不忍,有此尤物在,多看几眼,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孟老板的老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她心地善良,对待每一位学徒都如亲人一般,当然,对二狗也是一样。她有一种病,是女人的通病,那便是自信,总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那个人,尤其是在孟老板的眼里,自己更是绝色佳人。殊不知,她胳膊上的赘肉和脸上的褶皱早已向世界宣告,与年轻人相比,尤其是与二狗相比,那差距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所以,在孟老板老婆的眼里,单纯纤弱的二狗根本不具有杀伤力。
每当二狗前来讨教,孟老板都悉心指导,在指导之余,他用力的嗅着二狗身上散发着的体香,他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手工瓷器坊的生意主要是游客,游客对这种艺术品的兴趣甚浓,往往不惧高价,爱则买之。近期,作坊的生意越来越差,原因是街道上又开了几家店面,这些新店的产品与老店相仿,却是机器生产,价格偏低。
面对生意的惨淡,孟老板总是唉声叹气,他的儿子却给他支了一个高招,把生产线搬到店里,让顾客们亲眼体验一把货真价实的手工制作流程,只要价格合适,还可以现场定制生产。
孟老板一听,心头大亮,点头应允。
这样,二狗不在作坊了,而是来到了店面里。在店中央,制模师、雕刻师、绘画师和烧制师一字排开,而二狗刚好坐在中央。
四位身着古装的师傅被孟老板的儿子标榜为大师,店面的门口立刻便挤成人山人海,而人们的目光根本不在制作工艺上,而是在二狗的脸蛋上。
这一年,二狗十九了。
她坐在店中央,一袭白裙,一抹绯红,垂目怜人,抬首哗众。
她作画,如在山顶空朗之中吟诗;
她作画,如在薄雾竹林之中浅唱;
她作画,如在绿绿清波之中徜徉。
她的美,即使乌云密布,在人们的心中,也如湛蓝晴空。
生意如潮,收入乍涨。
与此同时,其他店面的老板纷纷登门,要高价聘走二狗。游客中不乏达官贵人,他们纷纷找到孟老板,要支付巨大的资金,将二狗带走。
孟老板连连苦笑,一一拒绝,对钱,他很看重,但是放走二狗,他做不到。每次,他到了店里,看着无数狼一般的目光在二狗身上扫射,他惋惜不已,如同割肉。
一天夜里,孟老板做梦,他梦见二狗冲他挥挥手,然后便走了,消失在了烟雨湖畔。他猛然坐起,一身冷汗乍现,心脏狂跳不已。他想,让二狗在店里绘画,不亚于招摇过世,难免野猫野狗的勾引,二狗的离开便是迟早的事情。
清晨,他来到店里,带来了一名新的画师,将二狗换下。二狗随着他步入作坊,悠悠说道,天天被人看,我好难受!
孟老板哈哈笑,说道,今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