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兜兜转转，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原处
两个人就那么局促的站着。
“你觉得我怎样？就是没看中吗？”爸爸打破僵局，“上次见你，我太紧张了。思量来思量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刚要说，媒婆又回来了。因此第二天又让媒婆过来。今天我来就是想给自己个机会。”
妈妈不答，又坐在小凳子上，拿起活计，并未动手。
“我知道我家里穷，配不上你。不过我人好，你跟了我，我保证这辈子都对你好。我有正式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的。”
“你坐下说吧。”
他一直绷紧的脸突然间溢出笑容，大跨步到屋里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良久，才说：“其实，我也是鼓了很大勇气才来的。我想了一天一夜，还是来了。我怕不来我会后悔一辈子。你跟媒婆推辞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眼缘。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这个人。”他搓着手，寒冬里手心里全是汗。
“你对别的姑娘也这样？看中了，就追到人家家里？”妈妈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别误会，到女方家我这是第一次。我不是轻浮的人，时日久了你就知道了。”他着急了，“你不愿意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走了。”
把板凳放进屋里，大步往外走。她方抬起头来看他。
突然又回过头，刚好碰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忙低头。他没料到，嘴角弯成一个弧度：“你跟大姨说一声，叨扰她了，改天请她到家里做客。”甩开步子走了。
这次爸爸的毛遂自荐俘虏了一个人，那就是姥姥。姥姥觉得妈妈嫁给这样的孩子，她就放心了。家里条件是差点，然而姥姥这边可以帮着的，也不至于多困苦。妈妈始终没点头。
后来也介绍了几个，有的还谈过一段时日，始终没成。
转眼到了暑假，市里选拔各学校优秀教师组团到外地观摩学习。幼儿园推荐了妈妈。
火车上，妈妈放好行李，独自看着窗外的风景。来了一位男同志，把包放在行李架上。
“这不是小薛老师吗？这么巧？”爸爸脸上的表情意外里总还有别的不明含义。妈妈忙往里靠了靠，爸爸坐下来。
妈妈很意外：“苏同志，你也去学习啊？真巧。”
“嗯。我看到学习团的名单有你的名字，没想到咱俩还挨着，真巧！”
妈妈倒是没注意名单，只是也感叹着这个城市真小。
“小薛老师，你结婚了吗？”爸爸也不管唐不唐突，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
“没有，还没找妥呢。”
爸爸一把握住妈妈的手：“那太好了！我也单身呢。”
妈妈赶紧抽出手，讪讪的，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对不起啊，小薛老师，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次观摩学习最大的作用不是爸爸妈妈从中学到了多少东西，而在于成全了爸爸和妈妈。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一个人。
婚后，爸爸申请了教工宿舍，成了他们第一个家，苏青茉也在那里出生。爸爸果然履 行了对妈妈的诺言，洗衣做饭带孩子，不让妈妈受一点儿苦。
长大了，一家人说笑，爸爸还提当年的事：“以后青茉一定要孝顺爸爸。”
妈妈不服气了，“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应当孝顺我才是。”
“还说呢。你不记得怎么把女儿丢在屎窝窝里了。”
还是寒冬腊月，爸爸在外面做饭，只听妈妈在屋里大呼小叫“茉茉拉裤子了。”
“小孩拉裤子不正常，脱下换就是，我腾不开手。”
“不行，我恶心。”妈妈发出干呕的声音。
女儿不住的哇哇哭叫。他无法，只得洗了手进屋。发现妈妈不知去向，女儿坐在地上，手上、衣服上全抹了新鲜的屎。
他好一阵忙活，才算弄干净。妈妈进来，发现爸爸抱着孩子坐在被窝里。
爸爸劈头就骂：“你是当妈的人吗？这么冷的天，把孩子扔在水泥地上就跑。”
妈妈只管嘿嘿笑：“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我胃浅，闻不得那味儿。”
“都说儿屎不臭，我看你还不如个后妈呢。”
妈妈事业心强，一心扑在工作上，成绩卓著，借着姥爷的力量，很快调到了市教育局，一路做到副局长，成为局里唯一的女局长，在市里的女干部中也是数得着的。
爸爸也在妈妈的帮助下当上了实验小学的校长……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盛衿鸣把樊树叫了出来。
劈头盖脸便问：“上次你说会给我一个答复，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分手可以，等她找到归宿。你不要逼我了，我要是有办法会眼睁睁的看着苏青茉跟你在一起吗？”他红着眼，剜了盛衿鸣一眼，欲言又止，狠狠地将烟头扔在地上，全身的力气用在脚尖上，碾着那颗视作宿敌的烟头。
“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茉茉，哦，不，苏青茉，即使寂寞到死，也不会随便将就自己的感情。”他的茉茉平日安静的如身边的空气，让你忽略了存在，投入起来却像怒放的昙花，整个生命只为短暂的花期。
“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的心口：“我这里闷得透不过气，你知道什么滋味吗？于悦把什么都给了我，我发过誓要照顾她一辈子。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铁板鱿鱼，两面煎熬。我倒想快刀斩乱麻，我愿意做背信弃义被天打雷劈的负心汉。只要苏青茉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
个中滋味盛衿鸣何尝没有尝过呢？他心里的苦又去向谁诉？
走前，丢给樊树一句话：“你怎样我不管，我只要苏青茉快乐。”
来时就想好为她找回他，她一直说这辈子不愿再见，他却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如果说“不”也是她说，现在这样的局面没个了断，她的这个心结这辈子恐怕都解不了了。
然而他忘记了，樊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儿时玩耍的布娃娃，她说要，即使是自己的最爱也会给她。
还记得两人跟着薛阿姨去超市，她看中了玩具专柜的芭比娃娃，拽着妈妈的衣角赖着不走，像苍蝇似的嘟囔着非要买。薛阿姨被缠的不耐烦，当众批评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家里有一大堆芭比，这次就不买了。”
她的眼圈就红了，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他趴在她耳朵上：“乖，别哭，等回头我给你买。”她才将即将倾出的泪水逼回去。
回家后，他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翻出来，一共10几块。颓然坐在地上，没有理由跟父母要，只好动用小猪存钱罐的钱。
他平日是个节俭的孩子，从不乱花钱。小猪沉甸甸的，冲着他傻笑。他小心的抠硬币和纸币，然而塞得太满，手指头抠得生疼，只抠出两个硬币一张纸币。
只能砸碎了。这只小猪还是生日的时候奶奶送的，一直放在书桌上，从未动过里面的钱。
闭上眼睛，两手丢开，小猪直线匀速降落，发出清脆的“哗”“啦”的碎裂的声音。
晚饭后，他拉着她到超市，买下了她喜欢的芭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