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羲夜初次相见,是在三生石畔,忘川河边,羲夜已是战神,而千夏却还是小小的少女。
千夏小时性子极为乖僻,加之父亲魔主北陵当年娶了一人界女子素枝,为了素枝寻求长生之法,北陵跑了不少地方,魔界便交由了北陵的结发妻子容因管看,而素枝是桐岚千夏的继母。人人都说魔主疯了,为了个人界女子将整个魔界拱手让人,这都是后话,再说千夏自小跟着母亲长兄生活,桐岚十分惯她,容因也愿意惯着小女儿,就连长久不回魔界的北陵也很是惯着她,只是千夏不知为何,性子养得十分乖僻,四五百岁上下就整日整日地坐在那冥界三生石上,瞧着那些鬼魂来来往往,看着忘川河边无际的彼岸花发呆。
那日,她如往常一样,坐在那三生石上发着呆,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在那红的彼岸花和灰色的天底下更是显眼,银色的长发,蓝宝石一样的眸子,玫瑰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美得惊人,美得妖冶。
“小公主,您这天天坐在这三生石上,可是对佛祖的不敬呐。”一次,一个才去的小冥使看着千夏天天坐在三生石上,忍不住上去去说她。
“我何时对佛祖不敬了?”千夏淡淡地瞥了那小冥使一眼,“佛祖既已经把这石头抛下了极乐世界,又怎会介意我坐一坐呢?石头本来就是用来坐着歇息的。”
“回来。”正在这时,奈何桥边一个黑衣黑发的女子叫住了那小冥使,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却又很是清晰。
“孟夫人……”小冥使有些不情愿地看向女子。
那女子本是背着身着,听了这话便转过脸来,一双又黑又沉的眸子往那边看了一眼,那小冥使就噤了声,千夏也从那三生石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那黑衣女子面前:“是澜惜吗?”
“正是。”黑衣女子又再度转过头去,留了个落寞的背影。
“听说冥界新来了个守桥人,原来就是你啊,”千夏并不管她,只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听说你是叫孟澜惜的。”
“正是。”孟澜惜仍是淡淡的,也不大理她。
“你不大喜欢我啊。”千夏的声音里有点淡淡的落寞。
“哪里敢呢,”孟澜惜竟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添了点活气,“听说公主在这儿坐了三百八十九年,可是在等什么吗?”
“没什么可等的,”千夏扯下一支彼岸花扔进忘川河中,“觉得这些来来往往的魂魄很有意思罢了。”
“魂魄很有意思吗?”孟澜惜又笑了笑,“公主没与他们说说话吗?”
“他们会说话呢?”千夏这才显出惊奇来,“看他们并不说话的,只是在那石头下待一会儿,都有些愁眉苦脸的。”
“公主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孟澜惜的表情似乎稍稍的柔和了一点,“公主可以去问问他们公主想知道的事。”
“是吗……”千夏似乎走神了,盯着落着点点星光的河水,又看了看远处,伸手指着远处,“那个,那个也是魂魄吗?”
“哪个?”孟澜惜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心底微微一惊,“那可不是人的魂魄啊,那是战神羲夜。”
“战神?”千夏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就是战神啊。”
“是啊,公主不认识战神?”孟澜惜也有点惊奇,“战神年少成名,名声可是响彻六界的,魔界不也是和神界打过的吗?”
“我不认得他,我从来不知道魔界是在和神界开战吗?”千夏又是一脸惊奇,脸上渐渐地显出一点小孩子的神气。
“这是谁家的小孩子?”正说着,羲夜走到了近处,向孟澜惜问道。
“回大人,是魔界的小公主。”孟澜惜竟是起了身,微微地躬了躬身。
“是吗?”羲夜听完便走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缓步走上了奈何桥,却听见耳边响起一个轻轻的小女孩的声音:
“那把剑和他一点都不配。”
带着小女孩的娇憨,还有一点小小的艳羡,还有一点点的嫉妒,看来她是很喜欢这把轩辕剑。
羲夜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一点笑意,冷淡的眼中也染了暖意。
只是再次相见,竟是战场。
三百年后,魔界与神界再次开战,魔界主将桐岚,羲夜战神再次出战,大战之中不分上下,直到那一封诡异的求和书出现。
无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这大概是魔界和羲夜的……秘密吧。
这一段秘密,后来倒是叫六界之人传得神乎其神,毕竟羲夜神变化实在是很大。
但是千夏似乎不怎么懂得这些心思,但至少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她在与羲夜成婚后,依然任意妄为,众人都说是被家里父母长兄惯坏了,所以才这样,但是作为丈夫的羲夜神都没说什么,外人更是没法说什么了。
只是几千年以后,在地东春暖处,一黑发男子靠在树下,一个少女枕在他的腿上,阳光和煦,少女睡颜安稳,男子笑得很好看,轻轻地抚着少女的长发。
“这样也很好。”男子淡淡地说道。
是啊,这样也很好啊,犹如初次见面时,她漠然,他冷淡;然而他的眼睛中却因为她而露出了暖意,她也因为他而显出了孩子样的笑容。
惟愿时光静好,我的身边有你。
你不懂的没关系啊,我会教你,我会与你一同,直到你明白;或许,在你明白以后,你会离开我,但是,我相信,你只是在时光中走失了而已,不必害怕,我会找到你的。
她在他眼中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坐在盛满星光的忘川河边,手中捏着一支火红的彼岸花,看到他时的惊诧和那孩子样的笑,在他记忆中,一直保存着。
即使是在分开之后。
即使是在无数次的死亡之后。
他竟然依然记得,而且越发清晰,那越发清晰的样子,甚至成为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他曾经手染无数鲜血,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有那么怯懦的时候。
在面对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