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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承南在木門外等了一會兒。
「進來。」
那把沙啞的男聲之後,小二推門將他放了進去,順便關上門就走了。
房間里就剩下汴承南和屏風後的那把聲音。
「汴公子今日為何事前來?」男聲隔著屏風傳來。
「家父汴輔禮因私賣官鹽被關刑部大牢,望方大人能幫幫忙。」汴承南不敢有半點隱瞞,弓身行了個大禮。
「私賣官鹽,大罪吖。」聽得屏風後的人將杯子放下的聲音。
「是誰派你來的?」男聲問到。
「小人自己來的。」
「啪。」只聽到屏後的聲響,對方似是生氣了。
然後「喵」的一聲,有只純藍色波斯貓被那一聲響嚇得跑到了汴承南腳下。
汴承南看向腳下波斯貓,突然發現屏風下有一雙綉花鞋走出來,抬頭一看,竟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而且衣著坦露,除了遮閉的布料厚些,就只披了一層透明簿紗。
她將波斯貓抱回,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看向汴承南的眼神也含情脈脈,暗含秋波。
汴承南從未見過如此場景,也未曾看過女子如此坦露,只看了一眼便紅了臉暗念心經,正事要緊,不敢再看向她。
女子輕笑。
「我只對掌管皇族買賣的神龍族和掌控黑市的虎狼幫做事,像你這種毛孩跑來找我,是送死來了。」說完,一支飛鏢「嗖」地射向汴承南。
汴承南閃身避開。
看向聲音的方向,剛剛明明是個男音,怎麼會是她,但他確定此屋只有他和她,再加上她懷中的藍貓,並無他人。
「身手不錯,相貌堂堂,今天要是陪了我,侍候得舒服了,或許饒你不死。」女子開口說話了,竟就是那把男音。
汴承南不禁打了個小顫。
「大人莫怪,家父尚在牢中,生死未卜,小人心焦,四處求助卻不得門路,望大人能指點一二。」他不敢稱她為小姐,只是尊她為大人便更穩妥。
女子走近他身前,將曲線靈朧的身子貼向他,他卻向後驚退了退,她再用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胸膛,隔着錦衣順著結實的胸肌游走。
汴承南已是滿頭大漢,即刻又退了一大步,「大人請見諒,家父危急,請求大人相救,定當重金酬謝。」
「你走吧,我說過,我只為神龍族和虎狼幫做事,要不是你長得帥殺了可惜,我現在就會將你殺了。」
方道普見他竟對自己不起色心,又滿懷孝義,身手也不錯,想必也是個人材,便放過他一馬。
「我是神龍族的。」汴承南咬咬牙,豁出去了。為了爹,他盡最後的努力了,將自己說成是神龍族人。
他和塔納貝爾雖是情敵,可也算相識一場,要麼以後再還他這人情,他也不管那麼多了,先救下爹要緊。
那個虎狼幫他知道,但那班人凶殘異常,他們家經商多年,都不敢與這些人打交道,爹也常告誡他們切不可與這種人為伍,會萬劫不覆的。所以他情願選塔納貝爾。
「神龍族?」男音女子疑惑。
「對,神龍族族長塔納貝爾與我乃至交。」
「族長夫人你可認識?」
「認識,族長夫人寧豆凝和我是好朋友。」他不得不出賣自己心愛之人,承認她是族長夫人,等於承認自己輸了,等於將她送給塔納貝爾了,他的心底正不斷淌淚。
「好,既是神龍族的人,我尚可幫忙,但若我發現你騙了我,我定保你死無全屍!送客。」
「謝謝方大人,汴家定重金禮謝救命之恩。」老爹有救了,汴承南萬分感激,跪拜出去。
又被帶著九拐十八彎,可並不是來時路,出到門外,重見燦爛的陽光,他盡情地深吸一口天地的靈氣,心底的郁氣終於消了大半,爹有救了。
他趕緊回去稟告了母親和大哥,他們都興奮地誇他有本事,但他不敢將自己出賣凝兒的事說出來,只能淚往心裡流。
回到房間後,汴承南獨自留下了男兒淚,喝了一晚上悶酒,想起那天和歐陽琛宏的最後一別,他現在能明白琛宏的心情了。
為免夜長夢多,第二天,他帶上厚禮去了神龍寨,他必須趕在那個方道普之前,先跟塔納貝爾招呼一聲,希望他念在一場相識的份上幫他這個忙,雖是情敵,也希望他能不要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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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遠處高大的神龍寨樓牌,他停了下來,如果現在進去求塔納貝爾幫忙,等於未比武就已經輸了。
將心愛之人拱手,他的心糾著一束一束地痛,淚珠在眶里打轉。
在這裡,蕭洛冰打輸了,現在他開始明白他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他痛恨地將沒用的自己扇了兩巴掌。
他騎在馬背上躊躕了半天,也沒有向前。
最後下了馬,將疲憊的馬兒放開吃草,自己拿出酒水坐在路邊大石頭上灌了起來。
路上不斷有車馬往來,有哨騎穿過,神龍寨一整天都絡繹不絕,人來人往,他也不管了,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窩囊的醉鬼,沒用得要出賣自己心愛之人。
慚愧、心痛、悔恨、懊惱、失意、無力,一咧咧的衝击着心靈深處。
昨夜一夜無眠,再借著酒力和趕了大半天路的疲憊,他竟曬著大日頭攤睡在了路邊大石頭上。
從前那位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儀表非凡的,高傲的公子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呼金喚銀的燕京城首富的少爺,如今竟會變得如此落魄,酒醉路邊的下場。
有一隊馬車使過,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裡面的人挑開車簾看了看攤睡在大石上的人一眼就走了,正是方道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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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龍殿內,這雖比不上皇宮,但也古典豪華,塔納貝爾就在這裡處理事務。
方道普穿著端正,坐在下方的客座上喝茶。
「族長,那個汴承南正在路邊,要不要撿他回來?」
塔納貝爾在他一來到時便收到哨兵通報了。
「不用。」
「就由他那樣?可惜了,要麼送給我吧?」頂著男音的方道普淫笑了一下。
「只要他肯承認寧豆凝是族長夫人,就放過他吧。」作為一個男人,他能明白汴承南的心情,但他不喜歡有人窺睮他的夫人。
「就這麼簡單?」
「??」
塔納貝爾並不回答她。
「族長海量呀,怎麼不像您平日的作風吶。那個汴承南…嘖嘖嘖…,真是可憐呀!老婆都被人吃了還搶不到…」
「出去,出去!」
「吖吶,這麼生氣乾嘛,這不是在誇讚您嗎?」
「你的嗓子太嚇人了。」
「著了風寒,還未痊癒就要替你處理這種事情,還想怎樣?」
方道普與塔納貝爾合作多年,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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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承南醒來,已近黃昏時分,天邊的紅霞煊麗多彩,他洗了把臉,收拾好心情,爬了上馬,那個英姿颯颯、雄糾糾氣昂昂的青年男兒不再,他讓馬兒緩緩地將他帶到神龍樓牌下方。
門哨已經通知人開了大門,但他沒有策騎進去,只是下馬讓看守的人將拜貼送進去,自己就站在樓門下等。
高大的門樓氣派威武,神龍雕柱矗立兩旁,刻着「神龍寨」三個浮雕大字的金漆牌匾高高掛在門樓正中央,非常壯觀氣勢。
兩個崗哨分別在門樓兩邊的哨樓上看守,每一朵樓閣都有兩個崗,每半小時一換,非常嚴格有序。
從外往內望去,還有第二道更高更長的門樓,上面五人一組的哨兵,兩隊兩隊地前後迎頭巡視。即使攻破第一層還有第二層,汴承南不禁贊嘆這的防守相當嚴密,易守難攻。
守門人給了把草餵他的馬,還給他送了茶水糕點請他在門樓下的桌椅上坐下休息。
一個路過的柴夫也來坐下,討了杯水喝,喝完便走了,好像習慣了一樣。
有兩個騎馬的男人來到,也下馬坐下討水喝。
「兄台,請問今天還有客房嗎?我們由青州過來,趕了一天的路,要到燕京城去,想在此借宿一晚,明天好趕路。」一男子向門崗查詢。
「有,你去那邊畫押一下,記得晚上絕不可外出,凡外出者皆誅之。」
「是,是,是,規矩我們知道,是怕有人借機作亂,我們不是那種人,反正不收錢,有床睡一晚便可。」兩男子即刻首肯。
汴承南不得不驚嘆,一個小小的神龍族待過客也如此厚道,竟還能免費借宿。
「你們這還可以免費借宿?」他攀谈地問起門崗來。
「是呀,我們神龍族族長交友四方,凡路過者皆助之。公子是否需要借宿?如果共床免費,若公子想要單間則需寫拜貼請過族長,族長同意了方可入住客房。」
「聽說你們族長娶的族長夫人貌美如仙吶,可惜他們大婚太倉促了,不然我也想一睹風釆。」准備借宿的男子一臉羨慕。
「那當然,我們族長乃神龍之子,威武英俊,與族長夫人那是仙配吶。」門崗一說起族長和夫人也是忍不住一番誇贊,還將大婚的情況詳細說給他們聽,他們族長的婚禮已經成為神龍族的佳話到處傳頌了。
一旁的汴承南,一聽到寧豆凝與人結婚的事,別說心有多傷痛了,那本是他已下聘的未婚妻,但現在,他還是要拱手讓人,一臉的落寞神傷。
方道普離開神龍寨時,坐在馬車里,從車簾縫隙看到坐在門樓下背對著她的汴承南,輕笑了一下便從他身邊路過離開了。「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吶,兩雄相鬥必有一傷,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