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一夫两眉一皱,奇道:”也不对啊,即便如此,他又如何知道我们逃跑的方向的呢?“
平章说道:”费毒龙并不知道我们往这边,如果知道,他便在这里守候了。他应该是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布了眼线,然后通过飞鹰传讯,实在掌握我们的去向。飞鹰传讯,瞬时千里,估计我们现在的行踪,已经到达费毒龙手中了。”
三人听完,也是心头大惊,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望向方笔。平章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三位与我想法一致。费毒龙如此费尽心思,必定是冲着我侄儿而来,毕竟方笔已经在我大哥军中呆了一段时间,三位兄弟既然知道他是我大哥的儿子,也保不准有旁人也打探到了他的身份。虽然不知巫傩教为何冲我侄儿下手,但只看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会结仇于千里之外?故而,抓住我侄儿,定是想对我大哥不利!”
孔一夫喝道:”对大帅不利,就是对我们不利,平大哥,就请你带少爷先走,我们三个殿后!“龙飞天,阮天豹也跟着不停点头。
平章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分头行动是对的,但却不是由你们殿后。费毒龙武功高强,又会巫术,我们人多,加上方笔并不会武功,多了个累赘,若有闪失,我们之中任何一个落入他的手里,不一定能捱得过他的巫术,可能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吐露其他人的行踪。我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你们三个先带方笔往西走,我在这里等候费毒龙,等他出现后,引他往另处寻去,他武功再高,估摸着也就和我相当,他想擒住我,也没这么容易。到时,我再伺机逃走。“
三人沉默下来,思考良久,也没其他好的方法,平大哥武功高出他们很多,留下他在此与费毒龙周旋,引他们走上歧路,确实是上策。毕竟,他们此行是掩藏方笔少爷的行踪,后面总跟着条尾巴,必有后患。三人皆是江湖汉子,想好就不再犹豫,抬头抱拳,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就辛苦平大哥把敌人引开了。那我们先约定个地点汇合才是。“
平章心头一动,想到之前办事经过一座小山,名叫太白山,离这里也就十来天的脚程,说道:”诸位兄弟,蕲州境内有一个黄梅镇,下边有一条村子叫太白村,村东南有一个太白湖,湖旁有一座小山,名叫太白山。我以前办事经过那里,那里甚是荒芜,人迹罕见,我们就定在那里汇合吧。谁先到,就在太湖边上扮个渔翁钓鱼,等候大家。那里并不远,你们往西边走,十来天脚程就到。“
众人答应了,转身收拾行囊便要走。平章过去安抚了方笔几句,洒泪道别。
待众人走后,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四周鬼影??,不过落在平章的眼里,也就是一笑而过。他在青溪打漆,经常上山采树打柴,夜里宿于深山密林,也是常有的事,这里虽然比家里那些山阴森了许多,但他艺高人胆大,倒也是不惧,依然回到方才的树腰上,两眼如鹰,死死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蓦然眼角余光见到几里之外依稀有黑影一闪,得亏大雪漫天,天地竟是越来越白,虽然是夜里,但那人竟像是穿着一身黑衣,自己又是眼都不眨的死盯着,才发现异常。
平章一缩身,两眼死死瞪着那里,像一只夜里的猫头鹰,发现了远处的猎物一般。又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果然又看到了那黑影,往他们来的路上一窜一跳,马上伏入雪中,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又像是在躲藏自身。
平章心头大惊,嘀咕道:”费毒龙不愧为一教之主,竟然来得这么快!“也略略觉得奇怪,为何就他一人?为何不直接过来,却在那里东躲西藏,故弄玄虚?
念头正转,那黑影又往前跳窜了两下,距离更近了些,还能看到脸上有金属反光。平章心里咯噔一下,心忖:“此人定然是个循迹高手,竟能沿着我们的路线追踪而来。”
到这时,已经没有必要在此蹲守了,此人如此擅长跟踪,自己只需要专心逃命即可,他肯定能追得上来。于是慢慢爬下树来,脚一着地,施展草上飞轻功迅速滑行,往身后的百丈山方向逃去。
百丈山脉绵长,二月正是初春时节,到处大雪纷飞,这里竟然没有下雪。平章从冰天雪地中穿出来,来到如此美地,极目远眺,只见千岩争秀,突峰兀石,千沟万壑,云木蒸胧,风景实在是峻美无比,不禁心胸一阔。
平章为了引开费毒龙,与方笔、孔一夫等人分开后,故意往南走。果不其然,追兵竟然丝毫不差的随他转南,他心头大骇,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人竟然像狗一样,能嗅着他的气味追踪而来,甚至连路线都丝毫不差,有如神助。
此间不容多想,把敌人引离远一分,对方笔的威胁便弱一分。展开身法,在高大巍峨的百丈山急赶一天一夜,中途曾几次潜入流溪中游行进几里地,也曾摘来一堆气味浓烈的药草捏汁擦身,也曾怀疑是否追兵是循味追踪,故而顺风而奔……种种努力,都是无用,对方总能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追在后头。也曾有两次失去声息,连平章都以为已甩掉追兵,结果没多久,又重新出现。
平章被追得焦头烂额,直恨得牙痒痒,心里早把费毒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又跑了半天,才来到一处悬崖边上。说来,这百丈山实在是大,展开身法,连跑了一天半,居然还在山上。
站在悬崖边上朝下望去,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但悬崖峭壁长了不少老松树,苍翠挺拔。平章被人追着跑了这么久,真是又累又饿,又气又苦,早想回头与费毒龙斗上一把。只是一想到,把费毒龙往南多引一分,就给孔一夫他们多争取到一分安全,一想到这,就忍气再往前跑。
现在跑了一天半,估摸着也跑了百来里地了,再加上孔一夫他们带着方笔也应该走了百来里地,就算行踪被发现了,即使费毒龙再神通广大,门徒再多,短时间也难追上方笔了。这时还逃,也不是平章的风格。
平章坐在悬崖边上,吃罢干粮,整好以睱,坐等费毒龙的到来。清风拂面,视野开阔,景色秀美,心旷神怡,他的心竟然一松。他虽然没跟费毒龙动过手,但自己手上的功夫虽然及不大哥与童贯那阉狗,但《长河心法》也已经炉火纯青,整天天下,举目四望,能找出的对手,并不多,因此,他并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孔一夫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的到达太白山?
远处传来的衣袂破风声,费毒龙终于来了。平章不敢托大,毕竟也是西南武林的盛名人物,手上必有过人技能,自己若是大意失手,怕会祸及怀里的天符牒。
只见远处山岗上一只大鸟乘风而起,一掠数丈,急速向这边飞来。不对,那不是一只鸟,那是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后罩披风的人,眨眼,便掠近了数十丈,平章看得更清晰了。只见此人脸带黄金面具,只露出眼睛与嘴巴,鼻子处只是打了两个孔而已,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眼,那不是一双眼睛,只能叫一双血洞,平章远远看去,并不清晰,但是那眼睛仿若两汪血水一般,让人窒息。
平章这时才真正害怕了起来,因为这个人,并不是费毒龙。并不是因为他认识费毒龙,而是,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能说他认识这个人,只是,他知道这个人身后的门派,并非巫傩教。
川南汉源有一个神秘门派,江湖人称血尸门,行踪诡异,独来独往,轻易不招惹别人,但若是有别人惹上他们,却也会倒了血霉。他们的武功很是奇怪,既有中原武林中久享盛名的鹰爪功,又有西域武林的怪蛇手之类的奇功,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奇功怪学。门派里人人武功奇高,且都是下毒高手,下毒手法与毒王毕雄各擅胜场。而与此同时,他们医术也很是高明,在当地开了不少医馆,悬壶济世。
当然,行踪诡密一点,在江湖中也是常有的事,下毒功夫很多门派也有,这两点,都不足以让大家把他们归到邪派之中,只是,他们的武功很是独特,武功越高,全身越是血红,包括眼睛与皮肤。听说年轻人刚入门,武功轻微,只是皮肤眼睛隐现血丝,与常人并无异。随着武功的提高,全身泛红,眼睛充血,已现异常。当武功很高时,远观之下,仿若全身淋血,两眼如血洞,形同血尸,极尽诡异之能事,故名血尸门。
这个门派,如果练到血尸级别,武功奇高。他们也知道过于吓人,所以通常全身罩衣,面具罩脸。江湖人士皆有共识,若想判断他们武功高低,只需要看眼睛血色深浅即可。
而这个人,两眼血红,如同两汪血水,武功怕是已经登峰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