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瞥了一眼童贯,见他虽然把玩着天符牒,但两只媚眼却一直在打量自己,心中恍然:”这个老乌龟是在察言观色呢,还想趁机取他的性命。童贯啊童贯,你倒是贪得无厌,但我还不是板上鱼肉呢。”一想通这些关节,心里傲气顿起:“今晚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屠仙神功厉害,还是我的长河心法刚强。”
他一挺腰身,肩宽身长,一股威势散发,毕竟是从战场里浴血出来的将军,杀气顿时让众人一阵心悸。他上前两步,双手抚掌,起了个“开门待客”的起手式,笑道:“童大人千里而来,我也不好意思让你空手而回,我来和过两招,免得天下人说我方腊待客小气了。”
童贯眼睛溜溜直转,一直在寻思怎样试探一下方腊的深浅,闻得此言,正中下怀,也客气的答道:“虽然跟方帅曾过招几次,但却一直未分胜负。眼看方帅时日无多,每次回想,多有遗憾,既然方帅肯成全,实在是奴家的福气了。”。
话说得很漂亮,倒也不敢托大。只见他把天符牒往怀里一收,眼底“春波荡漾”的盯着方腊,满脸堆笑,摆了招”仙鹤引路”,飒然有股压力散发出来。
平章见大哥主动与对方约战,也不好阻拦。但见童贯的起手式一摆,室内空旷的感觉仿佛一时间被压缩了不少,空气也变重了很多,竟让自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心下更是骇然:“此人武功,竟高深至此?”不由得,对大哥的处境,有些隐忧。
方腊既然知道童贯所想,也不客套,一招“夜鸟投林”,一拳一掌,两道劲气竟似有形有质,如一条蛟龙,攻了过去。童贯见方腊一个平常无奇的招式,竟带有如此劲气,更担心有什么后招,身形一滑,借助攻过来的劲力,飘到一边,犹如一条游鱼穿梭于巨浪之中,游刃有余,脚未到地,又飞身前来,衣袖中滑出一柄黑黝黝的短剑,一挽七朵黑玉般的剑花,向方腊攻来。方腊见眼前朵朵盛开的剑花,每一朵都是剑尖点成,一朵“花”里,起码上千上万剑,心下也是感叹,早就听闻隋朝有位女杀手洛天馨,从东瀛习得一手刺杀剑术,又快又狠,飘忽不定,无数被刺杀之人在临死前都未曾见到她出剑。现在看到童贯这剑术,算是开了眼界了,小短剑一寸短一寸险,再施展如此飘忽迅捷的剑法,实有让人眼花缭乱之时授首之意。
方腊大喝一声:“好剑法!”两手抚圆,巨推而出,一招“如封似闭”,把门户守得滴水不漏。
劲气剑气纵横,掌影剑影交错,众人只觉得眼都花了,只听得呯呯作响。
顷刻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七八十招,越打越快,方腊招式苍茫古拙,一板一眼,实打实无花假,有些招式竟像是一堵墙在往前推,避无可避,只能硬碰硬的对招。童贯武功本是女子刺杀术演变而成,灵动而鬼魅,却极少身体接触,只见他胖乎乎的身躯竟然轻灵无比,上下游走,像只被追逐的蝴蝶一般。而在众人眼里,场上拼斗的两人,一个如打铁的汉子一般一锤一拍,充满力量与张力,另一个如绕体的鬼魅一般,不时递出几个杀招。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竟不分胜负!
平章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虽然明知自己不是童贯的对手,仍是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两步。对面的黑衣劲服汉子见他上前两步,目光炯炯盯着他,手上结着鹰爪,只等他再上前,就要扑过去。
而场上的两人,虽然未分胜负,却也到了关键时刻。只见两人皆是劲风四布,衣衫尽鼓,已经在拼内力。童贯是越战越惊,越打越悔,他本以为破窗进来时趁方腊措手不及时拼了两掌,有心打无心,定然能让他受内伤,后来见方腊虽然极力镇定,极力维持神色如常,但那一闪而过的痛苦,哪能骗过他的眼睛,心知得手,大喜不已,因此才抢得天符牒后,还不舍得离开,想趁机取这位大对头的性命,岂不是一举两得?
但事与愿违,动起手来,方腊的招式层出不穷,内力也是源源不断,战力越来越恐怖,完全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看见方腊嘴角一闪而过的阴笑,童贯心头大惊,心道:“不好,中计了!方腊啊方腊,你果然奸似鬼啊!”
念头刚下,忙想脱身而逃。自己玉牒在手,最忌缠斗,夜长梦就多,谁知道方腊有没有设置什么陷阱等着他呢。
但现在是想走了走了,想退也退不下,方腊的招式更是大开大合,整个大厅似是随着他的掌风在震动,竟轰隆隆的在响,而他的短剑也觉得越来越重,每一剑刺出,都像刺在棉花上,再用力刺入,就遇到一堵墙,刺不进也拔不出,而方腊的掌力却如压顶的泰山拍来,再这样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他越想越是惊心,越打越后怕,心生退意,手上不免招式递老了些,方腊是何许人也,这种机会哪会放过,催紧内力,招招长河掌法如长虹贯日般冲击过去。
刹时之间,童贯险象环生,一连被迫与方腊对了几掌,五脏六腑似是被震翻了似的,喉头一腥,险些吐了口血出来。
蓦然,黑色劲服汉子手底一翻,几道微光闪过,就听到方腊一声惨呼。平章只听得“呼呼”几声挥袖之声,有几道微光被扫向屋顶,然后见大哥一个滚翻落地后,踉跄后退,站立不稳,一跤跌坐在地上。
正在此时,童贯身形一晃,抢上前来,一招“锁喉手”直奔方腊的喉头。这是《屠仙卷》中的一大杀招,这要是被锁实了,方腊哪还有命在。
刚才事变在电光火石之间,虽然平章一直在旁戒备着,却也未能反应过来。但此时童贯去锁喉,平章却已洞察一切,长河掌法一振一吸,竟如长鲸吸虹一般,把地上无数块碎窗木头长吸而起,再加持十成劲力,向刚想纵身过来拦阻他的黑衣劲服汉子一抽,块块碎木在内功加持下,一如无数的箭,劲力十足的射了过来。黑衣劲服汉子刚纵身出来,眼见无数碎木如漫天利箭,来势汹汹,忙又退了回去,专心运劲拍掉木头,护住身体。
平章这边碎木一甩出手,没有停留,顺势一纵而上,空中两脚交替踢出,几个连环踢,真气由脚尖踢出,竟似几道剑气一般,直奔童贯。童贯见平章踢来,不由得陷入两难。如果攻势不变,固然是可以锁喉方腊,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但这几个连环踢,怕怎么样也躲不过去。平日里连下人碰一下衣服,他都嫌脏,如果让这个农家汉子的两只踩泥踏粪的脚在身上踢上几脚,那不是恶心坏了?况且这不是普通的踢上几脚,看到踢过来的真气如剑气一般杀气汹涌,若是挨实了,不死也得身受重伤,在争天下如此关键时刻,怎能让自己以身犯险?无奈之间只得翻身后退。
平章急切中竟生急智,一连两大杀招,把两个高手逼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换作平日里,怕是想不到这样出招,也是太过于担心大哥的安危了,竟达到的武功中的圆润之境,出手精准而狠辣。
这样缓得一缓,平章已经跃到方腊身前,只见大哥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正盘腿运功。瞥眼之间,见大哥左肩上插着一丛毛发大小的金针,几至没顶,伤口发黑,周边青筋都有黑线蔓延,忙抬眼扫了一眼横梁,上面果然有四蓬金针,细软如丝,入木半分,针尾犹在颤动,在微弱的烛光下,青渗渗的,显然是喂了毒。他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刚才那几道微光,就是那黑衣戏服汉子发身了这些金针暗器,还喂了毒,大哥不小心着了道,但是大哥应变得快,挥动衣袖把剩下的几丛金针扫到了横梁上。”往方腊的衣袖上一瞧,果然,上面有针痕与破洞,平章心头一酸,泪如雨下,心道:“要不是大哥应变迅速,这几蓬毒针要是打中了,立马就能要了他的姓命。”
回头望见童贯俩在旁虎视耽耽,忙一抹眼泪,哑声道:“大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这两个贼人甚是奸险,针上有毒,你运功先压制一下,我来向他们讨要解药。”方腊运功正在关键时期,汗出如浆,两眼微张,嘶声说道:“我不碍事,贤弟你要小心行事,那只阉狗的屠仙术已至化境,不可大意。
平章点了点头,听大哥虽然声音沙哑,但元气还算充足,声音洪亮,才稍稍放下心来。
平章转身,指着童贯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无胆鼠辈,武功不济竟暗箭伤人,卑鄙无耻之尤。”
童贯却无视他的叱骂,只是不停伸头来瞧方腊的伤势,见方腊正在运功排毒,身子摇摇晃晃,不由得嘿嘿轻笑,仿若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般,状极轻松,朝方腊取笑道:“方帅,我这个腐骨毒针滋味如何啊,是不是觉得骨头里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咬啊。”方腊并没有出声,平章“呸”了一声,骂道:“无耻阉狗,手底不及别人高明,就暗箭伤人,不以为耻,反而为荣,真是丢尽了江湖人的颜面。”童贯笑容一敛,眼底精芒闪烁,正色道:“哼,不是我技不如人,是方腊心太急了。刚才我虽然落了下风,但我俩的功力本就在伯仲之间,是你见我节节败退,想了贪念,想毙我于掌下。争胜心一起,便容易急于求成,才让我的人有机可乘。如若不然,就算我们射出腐骨针,也不能一击即中啊。说到底,还是方帅过于急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