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张生,快随我一起下去。”
“李兄,哎,李兄,这你不出去便不要挡在这里了,到是让我们出去看看啊!”
“王兄,王兄,等等,你的帽子,你的帽子。”
往日安静的酒馆如今乱成一团,彬彬有礼的书生们也是没了往日的谦和,哄闹成一团,争先恐后的往外去,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钱弟,我素来喜静,不怎么外出。这酒馆平日里到也是安静,怎的今日如此喧哗,方才我还看见王兄,竟连帽子都没戴,就匆匆出门,全没了往日的沉稳。”
“真有此事?这也不怪王兄,你可知这原定的节后放榜提到了今日?”
“放榜?这才不过半旬,就已经放榜了?”
“看来大人们定是日夜批阅了。”
“这可真是……”
“钱兄,钱兄,我们也不要待着了,一同去看看啊。”说着沈沐宸便要拉着钱韦要去看榜。
“哎哎哎,沈兄莫急,沈兄莫急,昨一早我就收到信儿了,今日天还未亮就已经遣小厮去了,特地嘱咐他将榜单全部誊抄一份,现今你我只需坐着品茶,等他回来报信即可。不必去挤那个不雅。”
闻言沈沐宸也坐了下来,同钱韦一起品茶,一杯茶喝了小半时辰。
“公子,公子,喜讯,喜讯啊。”
“公子,这是榜单,您这次进榜了,比李家公子还要高出大半截呢,老爷要是知道了,不定得多高兴呢。”
“真进了,进了就好,回家再也不用受老头唠叨了,对了,那沈兄呢,我不是让你也留意沈兄一下的吗?”
“沈公子,沈公子他……”
“无碍,如此这般,也正好随了家父心愿,将他的酒馆传承下去。”沈沐宸笑着说道,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可那张誊来的榜单却在他手中被扯破。
“沈兄……”钱韦上前眼中略有担忧,他知道他的沈兄一心想要在入朝为官,不想,这次却是这般模样。
“钱弟不必如此,大丈夫不拘小节,况且你我正直青年,未来可期,我今日离去,有缘自会再见。”说着便起身告辞。
一路上,沈沐宸都在想,自己是否真的错了,寒窗十载,瞒着父亲进京赶考,难道自己真的没有书墨天赋?就真的只能子承父业,守着那个小酒馆,忙碌半生?
无论如何,他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半旧的酒馆,开始跑趟一般的生活。
“小沈,加个菜。”
“小沈,这桌再上个酒。”
“沐沐啊,让吴氏去买点菜,厨房的菜都快用完了。”
听此,沈沐宸一愣,这往日买菜这样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做,爹也是知道的,怎的今日突然要让吴氏去,何况她还得照管孩子。
即使心有疑惑,沈沐宸还是应下了差事,转身进里屋让吴氏先去买菜,自己看会孩子。
“爹,你怎么来了?”
“哦,也没啥事,就是看看我孙子,你说这小孩他像谁呢?你看这眼睛不像你,也不像我,这鼻子、嘴巴到有点像吴氏。”
“爹,你这说的什么话,孩子还小,看不出来的,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就像了。”
“是吗,这你离家不少日子,即是回来了,也该与吴氏亲近亲近,看你二人近日竟分房而眠,像什么样子,不仅让吴氏寒了心,更是让我何时才能再抱一个孙子。”
“爹,您怎的操心起了这个心,可是有人说什么闲话?”
“闲话?你确信这只是闲话?当初我就不愿意你娶她,我们家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迎娶一个妓子进门,你偏生怜她孤苦,这娶了也就娶了,可她那个样子,整日在外面不知干些什么,家里的事情到是概不插手。”
听着沈父的念叨,沈沐宸不禁皱起眉头。
“也罢,你不愿意我说,我便不说了,只是你总得给我们沈家留下血脉啊!”
沈父看着儿子一脸无奈的表情,也不知是否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只好转身离开。
是夜,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向来觉浅的沈父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前去查看。刚下楼,就看见一大伙人站在他家楼下大厅,叫嚷着,要他交出吴清芙,还说吴清芙是他们的大嫂,这些人一身酒气,一看便知是市井流氓。
即使偶有传闻,沈父也是将信将疑,谁想今日,竟让人逼到家门口叫喊。
闻声而来的沈沐宸和吴氏在看见这些人之后,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沈沐宸认得,领头的那个人正是镇上有名的恶霸张大宝,此刻他出现在家里,沈沐宸心里多少已经有数了。
看着身边吴氏的眼神,尴尬中流露出一丝喜悦,那一刻,沈沐宸明白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清芙,白日不是说了让你同我回家吗?你怎么又跑到这里了,快快过来,和我回家、回家,对了,记得把我儿子也带上啊。”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孙子是你的儿子?”沈父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了,不是我儿子,难道你以为他是你儿子的种吗?”张大宝狂笑道。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今日,只要我不死,你就休想带走我儿媳、孙子。”
“哈哈哈,你这老头,都说了那时我儿子,你还不信,清芙,你告诉他,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我可是听你的话,好不容易才说服我爹同意我纳你为妾的。你可得快点,免得我家老头后悔。”
闻言,吴氏颤了颤,上前一步说道“爹爹,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总要让孩子认祖归宗的。”
说着便去楼上抱着孩子,准备朝张大宝那群人走去。沈父看着儿子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当即气喘起来,上前一把夺过孩子。
“哟,这老头是给脸不要脸啊,兄弟们,给我砸,把孩子给我抢过来。”
看着店里的桌椅被这些人肆意打砸,沈沐宸立刻上前阻拦,可他只是一介书生,哪有这些混混手劲大,反倒是被这些人围起来打,沈父看见儿子被打,边上又有人和他抢着孙子,一口郁血就这样喷了出来,瞬间倒地,没了气息。
张大宝瞬间没了主意,带着吴氏和孩子跑个没影。
等这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时,才有邻居前来,送沈沐宸去就诊。
翌日,沈沐宸拖着病体,将他父亲安葬好之后报官,期望衙门能给个说法,可县老爷只是嘱咐他照顾好身体,回家静待处理。
沈父的遗体不得不下葬了,可衙门的处理结果却迟迟没有下来,沈沐宸看着残破的酒馆,想着平日里父亲劳累的身影,便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书籍全部卖掉,想要把酒馆修缮成原来的样子,好不容易凑齐一切准备动工的他收到了衙门的判决书。
说是证据不足,至于他家的酒馆,也不必修缮了,衙门准备为他们乡镇派一名教书先生,正巧那位先生看上了他家的酒馆,想要用作私塾,衙门愿意每平米八吊钱给他进行赔偿,让他拿着钱走人。
据说,新来的先生姓张,是张大宝家的门仆。沈沐宸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夜就拿着刀去张大宝家,邻居怎么拦都拦不住。
后来,酒馆被改成了书塾,有人说,那天晚上看见沈沐宸回来过,那晚月亮很亮,亮到让人心惊,而沈沐宸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一瘸一拐的,身上满是血污,回去不久后就背了个包裹离开了。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