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正是那一日顾城歌跟明俊两个误打误撞，遇见了那个老妇人的场景。
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庭审现场，娓娓道来少女悲惨的身世，看着字幕上滚过的一段段文字，众人心中顿时都有一种出离愤怒之感。
有感性的观众，甚至已经默默地落下了泪水。
涂宏也没有想到，在案件的背后，居然还有着这样一段令人不齿和愤怒的故事。
一时间，他竟然也有些怀疑，自己所站的立场，到底是对是错了。
这样可怜的女孩，即便是凶手，又如何呢，遭遇了如此不公的对待，难道还不允许她反抗么？
还有那对十恶不赦的夫妻，禽兽一样地虐待她，侵犯她的身心，难道不应该千刀万剐么？！
就在涂宏这八尺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的时候，身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竟然是萧瞳站到了他的身边，接替了罢录的姚木子的位置。
“萧律师？”涂宏有些诧异地看向萧瞳，对方却回了自己一个微笑，然后伸出手。
“希望合作愉快。”
涂宏错愕地跟他握了握手，这时顾城歌节选出来的录像也已经播放完毕了。
萧瞳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开口：“辩方律师出事的这一段证据，是想要说明，被告人扬言说要杀了养父养母，是出于这个原因么？如果是的话，恕我直言，这更加作证了被告人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哇！这人还是人么！”
法庭里顿时响起了愤怒的控诉声。
“原来我还觉得杀父弑母十恶不赦，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个畜生杀得好！杀得漂亮！”
“这人又是谁啊，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都没有一点同情心的？”
面对旁人指责，作为法场老手，萧瞳早就习以为常。
做律师这么久，是人是鬼的辩护律师他都做过，根本不会在意舆论如何诋毁非议，他要的，只是赢了这场官司。
“城歌妹子啊，真的被你说中了。”
明俊悄悄地对顾城歌竖起一个大拇指，他们两个在模拟庭审前整理证据的时候，顾城歌心中就有这个顾虑，最后还是跟他说了出来。
但是后来两个人出于做节目的角度来看，都认为，有必要将这一段故事真实地还原出来，为的是心中愤怒，不平，还有法律以外，道德上的公正。
顾城歌见到萧瞳，笑容颇有些无奈。
如果面前站着的人是姚木子，她还能存着一点侥幸的心理，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临时换成了萧瞳。
在他的手底下，成功完成无罪辩护的任务，可能性几乎为零。
重重地叹息一声，顾城歌攥紧了拳头，就在这时候，她的目光中突然瞥见了一个身影。
男人高大的身材被包裹在宽松的深黑色运动服中，头上还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的极低，将俊朗的容颜遮挡了大半。
剩下的半张脸，下颌线也被包裹在拉高的运动服衣领中，远远看去，让人一时间没法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顾城歌却是一眼认出了他——蒋博淮。
他居然也来了庭审的现场。
不知为何，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似的。
他显然也看见了自己，站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中，轻轻伸出手，对着顾城歌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
真是幼稚！
顾城歌在心中嫌弃地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却渐渐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的的。
悬着的心像是找到了落地的方向，她收回跟他对视的目光，坚定从容地看向了萧瞳。
“控方律师，我出事这个证据，只是想要问我的当事人几个问题。”
宁萧潇听到这句话，一直伪装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抬眸看向顾城歌的目光也充满了警惕。
“请问被告，关于你的身世，你是知晓的对么？”
宁萧潇点了点头。
“请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仿佛是从那颗手指比划出的小爱心中感受到了力量，顾城歌气场全开。
“是，我知道。”宁萧潇终于给了正面的回答。
“那我想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了这件事情，又是从谁的口中，确认了的呢？”
宁萧潇咬了咬唇，漂亮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脆弱：“十二岁，大哥……，第一次……侵犯我的时候。”
宁萧潇想到导演组拿给她的那本泛黄的日记，在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字迹的时候，那龌龊不堪的画面仿佛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演员，因为从看完了日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带入自己，是那个遭受了侵犯，不公，磨难的十九岁女孩。
“那我想请问被告，你得知此事之后，是否有曾经想过，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听到这句话，宁萧潇猛然间抬起头，看向顾城歌。
姜导演跟她说过，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嘉宾知道那一本日记的存在，而她也相信以姜导演的为人，绝不可能骗她。
可是当顾城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出现了那么一丝不确定。
“有。”宁萧潇咬了咬牙，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你找到了么？”
“我反对！”萧瞳这一次终于按捺不住了，出声打断了顾城歌的问题。
“我认为辩方律师询问的这个问题，与被告人残忍将其养父养母杀害，并不存在直接关联，没有参考价值。”
这一回，作为一个合格的好奇宝宝，郗寒星连求助都省了，直接一敲法槌。
“反对无效！不要打扰她问问题！”
郗寒星这句话也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这个顾城歌，认真听着她的每一个字。
“谢谢，”顾城歌回应了郗寒星一个微笑，但还是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被告人既然有过想要找到生身父母的念头，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她也曾经尽可能地想要通过合理的手段改变自己的现状，就像是溺水之人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所以我想请问被告，你，抓住了么？”
萧瞳皱紧眉头，顾城歌的这个问题很巧妙，她是在间接地告诉自己，被害人还可能存在其它的选择，如此一来，自己推断的杀人动机，就成了悖论。
毕竟能够好好活着，让坏人得到法律的制裁，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犯下杀人的罪行呢。
案件中的受害人在未成年的时候就曾怀孕生子，孩子的父亲就是她口中的侵犯了她的兄长，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对他养父养母劣行最有力的证据。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