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降机遇
第二天，艾依琳是磨到最后一分才踏进诊所的。发现大家对她并没有异样，她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也许，还有时间找新的工作吧？
“艾小姐，麻烦您带胡护士去拿一套新的护士服，今天开始她会做我的助手。”
正在整理新一天挂号卡的艾依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眼瞬间放出凶狠的光芒，她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本乡遥川。本乡遥川又是无耐的叹了口气，示意艾依琳随他到办公室详谈。
进入办公室后，艾依琳先发至人，“怎么？你怕丢人是吗？你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有悖常理是吧？”
“艾小姐，我实在不明白您所指的是什么。从昨天下午开始您就一直冷着脸对我，我很想知道造成您如此态度的原因是什么？”本乡遥川双臂环胸，无耐的把眉皱得更紧。
“你问我吗？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还问我？”艾依琳也不客气，直接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首先，你不问事情的原因就指责我的不对，这样对我不公平你知道吗？而对我最最不公平的事就是凭什么让那只‘狐狸’直接做你的助手，如果我没记错，她也是你们招的中国工作人员吧？那么按顺序也轮不到她直接做你的助手吧？现在是怎样，你看到美女就忘了公私分明了是吧？”说到这，艾依琳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前倾，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话，“我——不——服——气！”
本乡遥川摇了摇头，指了指艾依琳身后的椅子示意她先坐下，“首先，昨天的事不论什么原因，客人提出不满了我们就要为客人解决，你委屈我知道，但本身做为一个护士的你不是也经历过授帽仪式吗？难道不知道为病人解除痛苦了解和体恤病人的心情是自己的职责吗？”
艾依琳的脸慢慢浮现热气，但她的反思只持续了两秒钟后又抬起头吼了起来：“可是，你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对我发脾气呀。明明我没有错啊。”
“艾小姐，如果你没有意识到你的问题，我想这个话题我们不需要继续了。接下来，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问题的答案。胡小姐本身是学习日文护理专业的，她的工作经验虽然比你少两年，但这两年的时间是因为她在日本学习和深造，我觉得至少在语言方面和对日本人的了解方面，她比你更胜一筹。”
这下艾依琳彻底无语了，她只是咬着唇倔强地看着本乡遥川，眼眶一寸寸染红。
“另外，艾小姐，我想纠正您两件事，第一，胡小姐与‘狐狸’完全挂搭不上，请不要随便给人家取外号。第二，私人角度来看，艾小姐在我的眼里更可以称为美女。”本乡遥川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话已经说完了。
艾依琳现在如果再发言，那就是纯粹的无理取闹了。不过，虽然他的肯定让她很开心，但他休想她会给他好脸色，上司又怎样，他已经伤害到她了。
站起身，艾依琳招呼也不打的向门口走去。
“艾小姐——”
艾依琳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下了脚步。
“我必须承认，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但您现在使用敬语方面已经有相当大的进步，这一进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努力。另外，我们诊所在日本是有本部的，如果有机会，每一位在这里的中国工作人员都可以去日本学习甚至留在日本医院，所以，请继续努力吧。”
“咣——”回答本乡遥川的，是一声巨响的关门声。
本乡遥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到底谁是上司呢，谁有她这样的胆子，敢对自己的上司大呼小叫外加摔东西呢。看来，她果然是个任性的女生呢。可是，很奇怪的，他就是欣赏她如此直率的性格。
又是一天过去了，今天很意外呢，虽然看着新来的“狐狸”跟在本乡遥川身后进进出出让艾依琳羡慕不已，但她的心情并没有坏到不行，相反的，因为早上和本乡遥川的一番谈话，这一天她都感觉很快乐，是因为有机会去日本呢还是因为他夸她是美女，这个原因她暂时不想细究。
就在艾依琳还在自我陶醉之际，本乡遥川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他一边翻着病历一边问道：“艾小姐，如果下班后没有约会的话，可以留下来加会儿班吗？”
“干嘛？”艾依琳马上防备地问道。
“想请艾小姐教我一些简单的中文。”本乡遥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艾依琳真的很佩服他的坦诚哎。难道他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他可是这个诊所的负责人哎，他可是她的上司哎。而且她几次很不给他面子，难道他真的不介意吗？果然，周围的人都用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他们俩了，而当事人之一的本乡遥川仍然目不改色地望着艾依琳。
“可以是可以啊，只是你的表情不像有求于人啊。”明明是来拜托她的，怎么他还是那一副长白山的表情啊。
“哦，抱歉艾小姐，如果你如此拘泥于形式，要怎样表现你才会觉得我够诚恳呢。”
咦，这话有些耳熟，好像她前几天有说过谁拘泥于形式吧。哎呀，反正不管了，既然人家在众目之下都能开口，她又何必大人偏记小人过呢。“好吧，不过不可以太晚哦，要给加班费的哦。”
“这样的话，我更希望找个环境优雅的地方把加班费用来请艾小姐吃点什么。”
大家都低低地笑了，艾依琳自知面前这家伙智商要比自己高得多，所以，就再一次不计较吧。
“哎呀，随你啦随你啦。”艾依琳又开始她的整理工作。
本乡遥川望着她黑色的头颅，露出了淡淡的一笑。
听说教“老外”中文是一件有着高深学问的工作，临阵磨枪的艾依琳在网上查了一下相关资料，自己越看越糊涂，干脆直接从网上荡下来中文拼音，就像日语一样，把音图学会了，以后自己看东西也好看了吧。对，还要教他查字典……
就在艾依琳还在为今晚教什么内容泛愁时，本乡遥川已经坐在她身边铺好本子像个好学生一样候着了。
“咳，我先声明啊，我可不是专业师范出来的，所以，要是教堂质量不能保证也不可以怪我哦。”
“好的，我明白。”本乡遥川点了点头。
艾依琳觉得，如果他能配合一点笑容，也许她会觉得他是很可爱的。偏偏摆出一副要笑不笑的抽筋脸，作做得要死！
“好吧，现在开始。首先，这几个字母在我们中文里叫做拼音字母，你跟我先来念前3个，a——o——e——”
“a——o——e——”本乡遥川很认真地念了起来，语落还不忘看着艾依琳征询她的意见。
要死了，这家伙怎么会发音这么准。艾依琳皱了皱眉，垂着头做了一个鬼脸，而坐在她对面的本乡遥川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又一次忍俊不住。
“你再说一次，刚刚发音不太标准。”艾依琳说道，她就要折磨他，要把他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如数返还！
“a——o——e——”
“不对不对，你应该……”
虽然知道她在刁难他，但本乡遥川还是很配合的一遍一遍复读着。如果这样能让她感觉舒服一些，如她所愿吧。
“喂，你为什么想学中文呢？”在补习的第三天，本乡遥川已经完全掌握了汉语拼音和查字典的方法后，艾依琳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其实你应该学一些其他的语言，因为我发现你的语言天赋真的很好哎。”
“因为诊所开在中国啊。”本乡遥川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要是诊所开到德国，是不是你就去学德语啊？我听说德语很不好说的，你们日本人说英文都很怪的，嘿嘿。”艾依琳突然想到发音不准的日本人如果说起德语的小舌音会是什么样子，然后一脸坏笑地靠近本乡遥川，“要不你秀一段英文给我听听。”娱乐娱乐嘛。
“好啊。”本乡遥川并不扭捏地随口说了一段英文。
艾依琳听得嘴巴渐渐形成了“O”形，不至于吧，这家伙强到发音如此美式——艾依琳一脸挫败地垂下了头。
“其实学习语言并不是传说中那样难，只要你敢于开口，自然会有人给你纠正。”
“是，像你那样严厉和用吼的，谁还敢啊。”艾依琳嘟嚷着。
“我有吗？”本乡遥川不确定地问道。
“你看，你自己都没意识，这就说明你的本质就是那样专制的。”艾依琳指着本乡遥川，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也许我对于工作的确严苛了一些，但是生活中我并不是一个严格的人吧。”
“谁知道呢。”艾依琳翻了翻大眼，“那，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吧，我看到你笑的次数用手指都数得过来。广濑还说你是个温柔的好男人，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
“要不你现在就显现一个你最温柔的笑脸给我看看吧？”
“别开玩笑了。”
“笑一个嘛笑一个嘛。”艾依琳的表情好期待。
本乡遥川犹豫了一下，勉强地扯了一下唇角。
“好敷衍哦。”
本乡遥川摇了摇头，苦笑。
“你看，你苦笑就很自然嘛。”
本乡遥川再一次无语。
“等等！”艾依琳突然惊叫道：“我们——一直在说中文，也就是说，其实，你会中文？”
本乡遥川的脸色终于变了，有些狼狈，也有些尴尬。
“你在耍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耍我很好玩？是不是在中国的日子太无聊太寂寞了，所以你拿我当消遣？”艾依琳蹭地站起身，随手一划，便把一次性水杯和书本都扫到了地面上，“本乡遥川，你太过份了！”
在艾依琳冲向大门的时候，本乡遥川成功地拉住了她。“艾小姐，对不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你还想狡辩？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十六岁就一个出来读书了，我可不是让人欺负大的。”从有自我保护意识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尊同样需要被完整的保护着。现在这个人把她当傻大姐一样耍，这完全是在践踏她的自尊。
“艾小姐，给我五分钟时间，可以听完我说话吗？你总是这样冲动，虽然你的直率是值得很多社会人学习，但是我并不觉得它完全是优点。”本乡遥川大手撑住玻璃门，又说道：“在对别人发脾气或者对任何事情想发表意见之前，请你先换位思考一下好吗？为什么别人会这样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你都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不是吗？”
“我不需要你教我。”
“你看，又来了。”
“好啊，你说啊，我听着。”艾依琳双手环胸，头却转向另一侧。
“其实，那天无意中听到了艾小姐给你‘亲爱的’打电话，我必须先强调，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所以艾小姐先不要发脾气，不要执着于这件事上。当然，在听了艾小姐的一翻话后我自己回去也深刻反省了一下，可能有的时候我对工作的态度让你产生了一些负面情绪，但如果说对于语言的学习到最后成为导致你对这份工作或者对日本产生倦怠的话，那我觉得我是罪不可赦的。所以，我想从和你学习中文开始让你了解其实很多事只要专心是一定可以做到的。艾小姐，你天生就有一种灵气，上学时的成绩在你面试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但是你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耐性不足，你对于自己没有信心做到的事会很轻意就说放弃，艾小姐，如果你觉得放弃是件很容易的事，生存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哇咧，还扯到生存的意义上了。艾依琳尽管表情是相当不屑的，但不可否认，当她转过头对上本乡遥川那双狭长的黑眸时，她被那里面的认真和坦诚打动了。
做为赔罪，艾依琳狠狠的敲了本乡遥川一顿大餐。此刻两个人坐在S市的最高层建筑吃着美味的法式料理，气氛还是有些僵持，本乡遥川犹豫了半天，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将双手交太搭在下巴上，本乡遥川状似随意地问道：“艾小姐为什么想学习日语呢？”
“因为想去日本呗。”艾依琳没有抬头看他，刚刚就是他的那双黑眸，扰乱了她的心，使她轻易说了原谅。“要不你以为我疯啦？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跑来你们诊所应聘？”
“去日本的途径有很多，虽然说外派也是一个机会，但毕竟这个机会要比留学来得希望渺小得多吧。”本乡遥川边说，边为艾依琳的杯中加了一点果汁。
“得了吧，我是穷人家的小孩，我们家可没有钱送我出国读书或者生活的。我从十六岁开始，除了学费以外每一分生活费都是靠自己打工赚来的。”艾依琳说到留学这个话题，一如既往的对所谓“有钱人”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就是因为她总是一无所谓的表情，一副混日子的表情，让他误会了她吧。其实她的性格像今天这样，也和她过早的出来打拼有关系吧，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总是要用尽办法戴上面具保护自己吧？本乡遥川本身没有这样忐忑的经历，所以他的猜测引发了他对她的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艾依琳也知道，每次当她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讲出自己的生活时，很多人都是掬一把同情泪的，可是这并不是她需要的，她需要的是一种肯定，被认可的态度。
“艾小姐，努力吧，会有机会的。”
“哎？”
“事实上，日本院方也希望我们能派一些优秀的中国员工到日本去学习和工作，为日本总院提供新鲜血液，同时让一些年轻人从你们身上学到一些年轻人该保有的工作热情和生活态度。我已经把你列为人选提到总院了，所以，请继续努力吧。”
天上掉陷饼了吗？艾依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直都以为他是看不起她的，没想到，他对她其实也算不错的吧，她可不可以说，现在她很感动，她发现他真是个大好人哎。
“嗯，我会努力的！”艾依琳笑眯眯地点头。
“不过，去日本总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艾小姐，工作上如果有不当之处我还是会指出来的，希望下次你别再说我是长白山的脸啊。”
“哎——”艾依琳窘着通红的脸埋首猛吃，真是不能随便在人后乱说话啊。
本乡遥川把视线慢慢转向身边的落地窗，在这座城市五彩灯光的照耀中，玻璃上浮现出的那张笑脸，是属于自己的吧。他不得不承认呢，眼前的女人，真的总会令他不自觉就露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