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看着挡风玻璃上流淌下来的血水，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为了兜风，我选择的这条路是远离居民区，两侧都很空旷，上方也没天桥什么之类的玩意。
怎么会有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在车顶上？
我连忙打开车门下去查看。
看清楚砸在车顶的是什么东西时，我倒吸了口冷气。
残断的肢骸呈大字摊在车顶上行，手脚都已经消失不见，断裂的截口面层次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似得。
挡风玻璃上的血水，就是那尸体的半只手臂伸了过去后流淌出来的。
最引人侧目的，则是那尸体的头颅宛如一张纸片。
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夹过。
虽然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七零八落，但并不难判断出，这是一套睡衣，而近期我见到过的穿这套睡意的人……是王亮。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王亮的尸体。
当初苏魇一脚把王亮的尸体踢出阳台后就消失不见，事后苏魇差小武在下面搜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坠地的痕迹。
白雨的猜测是王亮的尸体在坠落的中途，被人劫走了。
暗中的神秘人物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
劫走王亮的尸体也就罢了，丢在我车顶上又是几个意思？合着是想告诉我，王亮的死，我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瞬间，我想到了我在鬼市中的境遇。
为何我没遇到其他人，偏偏遇到是何奈和王亮家的熊孩子。
还有，在我和白雨走出电梯的时候，那一阵掠过的阴风……
王亮家的熊孩子跑去了灯塔国找他妈算账，结果被晌午烈日灼的死活不明，那尾随在我和白雨身后上来的，只能是何奈了……
依照苏魇的说法，他当时在杨乐的房间里做了布局，等闲孤魂野鬼根本不敢闯入。
再做更大点的推测的话，就是那房间里的布局，一定程度上能够掩盖杨乐身上的气息，从而让附近的阴魂鬼物视而不见。
所以说，王亮虽然死于杨乐、百年老鬼以及何奈的联手之下，但导火索却是我。
是我把何奈引到了那个房间，而后何奈才有机会上了杨乐的身，杀掉王亮。
这暗中人把王亮的尸体丢给我，是想告诉我，王亮的死，我也有份吗？
“谁？有本事就出来，别鬼鬼祟祟的在暗中耍花招。”我大声喊道。
声音随着夜风飘散开来，连回音都没给我留下。
“啾啾，啾啾啾啾——”悦耳的鸟鸣声，在我耳边响起。
而后，我就看到了一只浑身火红的鸟儿自车里飞了出来，停落在王亮的尸体上，跳两下，啄一下，跳两下，啄一下。
每一啄都能自王亮的尸身上撕下一条肉来。
我倒吸了口冷气。
这鸟虽然颜色变了，但身型没做变化，看起来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但是那双不大的鸟眼中显示出的欣喜的神情，却是令我如坠冰窖。
王亮的这尸体，居然是被这鸟给劫走了。
对于它能有这样的力量，我并不感到吃惊，毕竟从鬼市出来的时候，就是它抓着我的头发自永祥客栈的那道门飞了出来。
只不过因为它的体积，我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件事。
“别吃了，这东西不能吃。”我挥了挥手，把它驱赶在边上，有些头疼地看着它，“你说你吃什么不好，非得吃人肉……这种陋习必须得改，知道不？！”
回应我的，自然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鸟叫声。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从它那愤怒的神情看来，似乎是抗议我的言论。
“要么听我的话，要么就回你的幽冥去。”我板着脸训道。
顿时，那只鸟就脑袋低垂，一副垂头丧气的不开心样。
本来我不想理它，只是想到它救过我，最终思索了片刻后，我说道，“乖，答应我以后别在吃人肉了，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吃牛肉、鸡肉、鸭肉、鱼肉、猪肉……”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那鸟飞起来在我面前奋力挥舞着翅膀抗议。
“那你到底想吃什么？人肉是肯定不能给你吃的！”我看着像小孩子撒娇似得鸟，问道。
下一刻，我就感到中指指尖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你妈蛋，不是不让你吃人肉么，你啄我是几个意思！”我用力甩了甩手，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死鸟，居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我手指上啄了一口。
虽然没像它在王亮的尸身上那样一撕一大条，但也给我留下了个啄痕，血缓缓地顺着被啄破的皮肉渗了出来。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那鸟一面飞舞着躲避我打它的手，一面急切地叫唤道。
叫唤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我已经淌血的手指。
“你想喝血？”我皱了皱眉。
“啾啾，啾啾，啾啾——”那鸟飞快地在空中飞舞了一圈，火红色的翎羽在夜空下勾勒出一个‘是’字。
须臾，那字就消散不见。
好快的速度……我不由得暗自心惊。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吃人肉。”我板着脸说道。
“啾啾，啾啾啾。”那鸟在半空中点头如小鸡啄米。
见它应允，我才缓缓伸出受伤的手。
扑棱棱——
那鸟悬停在了我手指上，尖细的小嘴凑近我手指，吸允了起来。
下一刻，我就觉得一股沛然的火意自体内涌起，沿着周身血管奔涌向受伤的指尖。须臾，半条手臂就变成了紫红色。
灼热的感觉，如同手臂化作了一条烧红的铁棍。
嗤嗤——
一阵浓郁呛鼻的白烟，自我手臂腾起。
“草！”我猛地喊了一声。
只是此时，那死鸟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把我周身的力气都聚拢到了那条手臂上，导致那条手臂沉重如山，我想挥舞时连丁点距离都挪移不动。
我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手臂上的衣服，一点一点地燃烧着。
像是被暗火点燃的纸，只见不断的被燎烧，却没什么火焰。
很快，我一条臂膀就赤露出来。
此时我才发现，不是我的手臂感觉像烧红的铁棍，而是真变成了一条烧红的铁棍。腾腾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涌来。
自我的身体深处涌现出来，又通过不知名的渠道聚拢到了手臂上。
渐渐地，我感到了头晕目眩。
偏生我这个时候连开口都开不了。
源源不断的火意自体内产生，而后又涌入手臂，最终从指尖涌出。
那只鸟身上的羽毛则是变的愈发红艳欲滴，又绯红变成鲜红，又成了深红，最后化作玉色琉璃板的娇艳红色，清空灵动。
连带着那鸟身上的气息，也变的清灵起来。
如果说之前这只鸟给我的感觉是很有灵性的话，现在就是已经把灵性两个字写在了身上。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只鸟不平常。
在漫长的煎熬等待中，体内终于不再有火意涌现时，手臂上的赤色逐渐褪去，那只鸟则是意犹未尽地吧唧着嘴，扑棱着翅膀飞会车里。
看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像是喝醉了酒。
等周身的火意消褪，我才感到寒意袭来，冻的半条手臂很快就有些不灵动。
哆嗦着坐回车里，我打了个电话给白雨，让她来这边一下。
白雨接到电话的时候，那边正乱糟糟地吵成一团，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甚至还有人问白雨谁打来的电话……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白雨开车一辆银灰色的超跑出现在了我面前，看上去很高大上。
“这什么车？”我随口问道。
“劳斯莱斯，具体那个型号我不大清楚，一个追我的富二送的。”白雨比我回答的更加随意，好像别人送她的是一个百来块钱的玩具车。
我识相地没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指了指车顶上的尸体。
白雨也见过王亮，自然很快就辨认出来了尸体的身份。
“你这是怎么回事？”白雨皱眉问道，“从尸体和你的车身形成的撞击痕迹来看，似乎这玩意是笔直从空中坠落的。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白雨转身，忽而一把将我摁在了车门上，抽动鼻子在我身上不断地嗅着。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赤露的臂膀上。
不等我有所反应，她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而后凑近受伤的那根手指，含在嘴里吸允了口，旋即呸地一声唾在地上。
“伙计，我们的关系，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白雨收起往日的嬉笑面孔，满脸严肃地看着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坦白什么？”我眼角一阵狂跳，但还是兀自镇定着问道。
“有些话，说穿就没意思了。”白雨叹了口气，“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位苏前辈，是真正喜怒无常杀戮随心的狠角色。所以他的公然现身，对于当下的治安环境是个很大的考验。所以任何和苏前辈有关的事情，都是属于特事局严密监控的范畴。”
说着，她看了眼王亮的尸身，“王亮是怎么死的，你知道。这和苏前辈有着直接的关联。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据理力争的话，现在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特事局行动部门的人。”
“特事局看你不顺眼，想要借鼓捣你来动摇我和云老地位的，大有人在。”
白雨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