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话。
而他只是停住话题，硬朗的脸上罕见地出现无力与闪躲。
看来他比她清楚很多。
“多谢。”忽然觉得咄咄逼人并没有什么意思，她简短地结束对话，转身要上楼。
他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顾家不是我一个人的顾家，也不是我和婉言的顾家，你也是顾家的一员，凡是留条退路。”
“呵。”她回以冷笑。
顾婉言好像没把顾家当成她的顾家，连自己的公司都开了，什么意思她相信他更懂，既然他选择自欺欺人，那她也没必要做好人去拆穿那层膜，搞不好最后是农夫与蛇。
望着小女儿决绝上楼的背影，顾诚贤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能力，是哪里出了错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原本以为小女儿叛逆一点也没关系，至少他还有大女儿可以依靠，但从那件事之后他就越发发现，大女儿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好像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
可是当大女儿回家的时候，脸上热情的笑又会让他腾升出无端的希望。
将自己锁在房间，瘫在柔软的床上，闻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她一身疲惫得到放松，闭上眼，身体很沉，大脑却很清晰，大街上一闪而过的熟悉背影侵袭而来，她心一疼，眼眶一热。
她不再强忍，任由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落在被子上，默然无声。
“哥哥……”她轻声呢喃，过往的一幕幕重现。
哥哥总是会在她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来逗她笑，不管她有多难过，他总有办法让她打开心结，恢复元气，不管她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哥哥就像一个魔术师一样，能在瞬间解决她所有的问题。
她并不是温室的花朵，只是哥哥替她遮风挡雨，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和最牢固的港湾。
多日的思念开闸，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上来，她的眼泪像水龙头一样，止不住。
哭着哭着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等清醒的时候已然是午夜十二点。
她瞄了眼手机，傅言发过来一条慰问短信，两个段母的未接电话，没有其他。
一一回复过去，和段母简短聊完后她盯着通话记录发呆，被她强硬挂掉的电话坦荡荡地挂在通话记录，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难堪的脸色。他为什么让自己回去？她后知后觉思考。
从那天晚上后她就没有主动找过他，难道他是想解释吗？
木已成舟，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望着一串号码，脑袋里七七八八的想法交织，搅得她脑子浆糊一般。
不能心软。
从纠结里猛然回神，她盯了电话半晌，删掉。
心软是罪，因为心软吃得苦还不够多吗？
一口气删掉所有他的联系方式，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舒服一点，可同时心里也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
明天就是新的开始，她暗暗自己打气。
眼神一晃，察觉到窗外有异常光线，她警觉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亮点消失不见。
难道是错觉吗？她疑惑重新坐在床上。
然而刚坐下，那光又是一闪。
她心一凝，伸手拉上窗帘。
可能被监视了。
她心脏“砰砰”狂跳，脑袋一团乱麻，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和顾诚贤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慌乱下，电话打给了她目前唯一的朋友，“傅言，我感觉有人在监视我。”
“嗯？”他正要睡了，听到这话猛地坐起身。
“我感觉楼下有人。”虽然刚刚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回想起来隐约能知道那个人在哪个方位。
既然他守在自己窗户这边，就说明只是针对她。
但肯定不是顾婉言。她不会傻到在自家监视她。
“你别慌，拉上窗帘。”他语气紧张，脑袋飞速转动，“不要出声。”
“嗯。”她压低声音，遵照他的指示猫着腰退到窗边，心脏鼓噪不安。
“我叫人过去看看。”想到身份问题，原打算亲自过去看，临时改变主意。
挂断电话后，她的不安得到丝丝缓解。
一分钟后傅言就打回电话，“我已经叫人过去了。”
不知道外头的人是单纯地监视，还是有别的打算，她丝毫不敢放松，神经高度紧绷，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眼观八方。
煎熬一个小时后，他又打个电话过来，“人跑了，我会尽快查清楚，你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一些。”
“好。”她应下。
“早点休息，我让我的人暂时照看一晚。”
有了他的承诺，她放心许多，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窗外，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安全许多。
次日清晨，她起床收拾上班，一出门就察觉到不对劲。
有人在跟着她。
好在大白天，她并不害怕，有意识地放慢脚步，悄悄拿出手机给傅言发信息。
傅言很快回应。
安全感爆棚的顾婉安握着手机，专挑有橱窗镜子的地方走，余光瞄着身后的可疑人员，几番轮回，终于拍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喂？”他打电话过来。
“怎么了？”她接了电话，余光还在透过玻璃的反光瞄跟踪的人。
“你在哪里？”他声音很急，看样子很担心。
她轻松一笑，“青天白日的，他不会做什么，我在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如果是顾婉言派来的人那她多半脸熟，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眼神又朝玻璃望过去，声音一顿，跟踪的人与她的视线在玻璃里相遇，两人具是一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转身拔腿跑开。
她收回视线，忽然一笑，“不用过来了，他走了。”
简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那边再三确认，被她婉拒后终于不甘同意。
安抚了几句，她挂断电话，回想着刚才那一眼对视，总感觉熟悉，但又不是顾婉言身边的人。
她垂眼努力提炼记忆，无果。
刚打算放弃，忽然想到昨天去追那个背影时三番五次在人群中对视上的眼睛，浑身一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很复杂，又是一个新的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