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姚遥就一直以为自己长大了。后来肖离开，她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才真正地长大了，再后来，到了大四，她坚信自己已经是一个成人，是彻底地长大了。
但长大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她却从未真正地彻底地想明白过。
后来在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以后，她才真真正正地明白。其实在校园里的成长并不是真真正正地成长，学校，不过是另外的一个城堡而已，不曾经历过生活的人，永远不懂得长大的含义。
就像现在，她像个孩子一样地站在原地不敢移动分毫，在等待着一个不知是悲还是喜的结局。这是一个被上天一早就加工好了的故事，她站在原地等待着这个故事结局的降临。
然而那一天，妈妈的一个电话，却让这个结局提前降临，但她不知道结局是否已经改变？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件事情的发生，对于此刻正陷入爱情的美好中的她来说，无疑是重重一击。
那是大四的下学期，距离毕业还有四个月。姚遥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妈妈电话里说的话。
妈妈说：“遥遥，你回来一趟吧，再不回来，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
姚遥长时间地呆住了，这句话兜头兜脑地泼向她，不亚于晴天霹雳，她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你在说什么？好好的，你怎么能乱说呢！”
妈妈的声音哽咽：“妈妈没有乱说，遥遥，我跟你爸爸就快要离婚了……”
“我和你爸爸就快要离婚了”，姚遥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听不懂，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明白这些字体是怎么组合起来的，整个人懵住了。
她听到自己极冷静的声音在问：“我爸呢？”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了。”
“那哥呢？”
“你爸让他去外地出差，也有几个月没有回来了。”
最后她听到自己说：“妈，你别急，我明天就回家。”
姚遥不知道她在北京读书的这四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一个家，怎么能说散就散？
平常那么温暖的一个家，现在看来竟冷清得毫无生气。空荡荡的家里面，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孤孤单单的样子，看得让人心里发疼。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柳含烟没有听见，也没有动，依然呆呆地坐着，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问家里的陈阿姨：“我妈怎么会这样？”
陈阿姨叹了口气，“太太最近常常一个人这样，常叫她几声她都不理，饭吃得也少，我都没办法了。”
姚遥心酸地蹲在柳含烟面前，握着她的手，“妈，我是遥遥，我回来了。”
柳含烟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面前的女儿，勉强扯出一个笑，“遥遥，你回来了。吃了吗？”说着转向陈阿姨，“你去帮遥遥准备点她最爱吃的东西。”
姚遥坐到她的身边摇头，“妈我不饿。阿姨你去忙吧，我跟我妈说说话。”
“哎。”阿姨答应了，自己去了厨房。
姚遥拉着柳含烟，“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含烟叹了一声：“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你在外地读书，家里的事情能不让你知道就不让你知道，我跟你爸爸都不想因为家里的事情而伤了你的心。可这一次……真的不能再瞒着你了。”
姚遥不说话。没错，她从来都以为她的家是最幸福的了，父母感情极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她从来都没有在家时感觉到任何的不协调之处。
“这件事要从我跟你爸的结合开始说起。”柳含烟陷入回忆，忆起当年事，脸上是一片的追忆，“在我跟你爸结婚之前他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初恋女友，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女友跟他分手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感情都处于空白期，后来我跟他在一起，也是占了他这个空白期的便宜。”她叹了一口气，“我跟你爸爸结婚，你外公外婆不同意，你外公只说齐大非偶。但当时我是铁了心，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嫁你爸爸，你外公外婆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婚后你爸爸对我很好，我生了你哥和你，你爸他对我也是越发的好了。有一度，我甚至以为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了，觉得真是幸福啊！可是我没有想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后来那个女人又重新出现了。”
“什么时候出现的？”姚遥心中一动，问母亲。
柳含烟声音满是无力：“就是你哥读高中那一年。”
果然……
她到现在都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爸爸妈妈发生争执，两个人在房间里吵架以及妈妈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她闯进他们的房间里，问他们为什么吵架，妈妈的眼睛哭得红肿，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有爸爸挡住了她看往妈妈的视线，跟她说：“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不懂，快去睡觉，我跟你妈妈没事。”
虽然那个时候他们极力隐瞒，但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爸妈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第二天他们看似恢复自然的相处，中间却夹着一丝不意察觉的僵硬。
她将这件事情说给姚远听，但姚远却只是抚了抚她的脸说：“有时候，父母的一些事情，我们做子女的，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天真一些，总没有坏处。”
如今再想哥哥的这番话，竟是含了些深意在里面。想必，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了吧！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中间的一些误会被澄清了，本来就没有断的情，也就更深了……”
姚遥瞪大了眼睛，“爸爸怎么可以这样？”
柳含烟叹：“也算你爸他还有一些理智，知道自己是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人，‘离婚’这两个字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但那个女人一直都没有结婚，你爸心里也就总是觉得亏欠她良多，再加上跟她本来就是情意未断，两个人旧情复燃，根本就是不必怀疑的事情。
“你爸爸给她在外买了房子，当时我快要崩溃了，可这些事情又不能让你和你哥哥知道，表面上还得装着。后来你爸跟我说，那房子只是对她的一种补偿，这个家不会散。当时你哥都上高中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散了，所以，也就忍了下来。
“这是一个疮疤啊，遥遥，可我必须忍下来。这几年，他在外面跟那个女人怎么样，我只当不知道，自欺欺人地就当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可是现在……那天你爸爸说，天有不测风云，他想先把遗嘱立了。可你知道吗？遥遥，他居然要在遗嘱上清清楚楚地写明要留一百万给那个女人！”柳含烟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某种压抑而痛苦的尖锐，“我跟他计较的不是这一百万，而是，他现在亲手把这个疮疤给生生撕开了，他亲手往我脸上打了响亮的一个耳光！背地里，他想拿多少钱给那个女人我都无所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可现在他居然做得这样的正大光明。我怎么能忍受？遥遥，我不能忍受他这样的羞辱我！我真的不想再这么忍下去了，如果他不把这个遗嘱改了，我就只能跟他离婚。”
妈妈的痛苦姚遥看在眼睛里，听着这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实真相，只觉得心全凉了。
原来，这个看似温暖幸福的家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不堪而丑陋的事实。怎么能接受？不能接受！
她忽然站起来，就向外走。
柳含烟一惊，拉住她问：“遥遥你去哪里？”
她回头，“我爸爸现在在哪儿？”
“公司。你想做什么？”
“我去找爸爸问清楚。”
柳含烟阻止，“你哥哥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先别去，等你哥回来了我们再说。你这样去，跟你爸是说不好的。你这样过去，妈妈不放心，遥遥，妈妈让你回来不是让你这样去找你爸的。”
姚遥对柳含烟说：“妈，如果刚刚你口中的那个真的是我爸爸的话，那我现在要去找他，他得说个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那个女人真的比我们这个家还重要吗？”
知女莫若母，姚遥的脾气柳含烟最清楚，不再拦她，只是跟她说：“遥遥，不管我跟你爸爸会怎么样，但是你要记住，他是你爸爸，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你不能说出任何让他伤心的话来，你记住了吗？”
姚遥点头，“我记住了，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