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奇的脸色阴暗,有些倔强的说道:“污蔑皇子是大罪。”
周先生回过头,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究竟有没有污蔑皇子,你心里知道,回到汤城你也可以自己去查。”
他转身拍了拍廖云奇的肩膀,温和的安抚了一下这个胸膛里还在意气的小伙子:“年轻人,多说无益,身居高位时眼睛看不见东西,现实会告诉你”。
萧霜华一行人被安排在一处简陋的房子里,这里的设施比不得汤城,样样都是简单实用,入了夜,沙漠里便没了白日的燥热干枯,反而向外透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冷寒。
萧霜华裹紧了从汤城带来的紫貂皮草透着简陋的窗户向外看,原以为来这酷热之地用不着这些取暖的材料,倒还是被李嬷嬷给强制塞进了一箱子皮草和棉被,如今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这些东西果然派上了用场,这才可以拯救他于这寒冷之中。
沙漠的气候和温度一向是千变万化,萧霜华的指尖拢紧了自己身上的皮草,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陷入沉思。
各地景色皆有不同,沙漠里的月亮看起来比汤城的月亮更大更圆,那温柔如水的月光像极了姑娘那胸膛里春意盎然的心,没了太阳的不可直视,它足够温柔,也足够缱绻。
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控呢?在这帮沙匪拿出玉簪之后,他的理智就像在一把火下焚烧的几乎一干二净,甚至顾不得思虑自己即将面临的安危。
想来,这莫家的势力一向在东盛数一数二,莫连手里一半的千羽卫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想必保下一个白千灯应该不是问题。
萧霜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被直接闯入的廖云奇给打断了:“殿,殿下,这沙漠里还挺冷的哈。”
廖云奇的身上裹了一件锦袍,搓着已经有些发红的指尖,声音有些颤抖的跟萧霜华说话:“殿下,之前在边境的时候入了夜还感觉不到非常寒冷,如今到了这小镇,真是让人冷的怀疑自己。”
萧霜华把燃烧的火盆向前放了放,让他可以更好的取暖:“昼夜温差大,小心些,别感冒了。”
廖云奇立即慌不更跌的点点头,把手指放到火盆上取暖。
因为材料稀缺,所以仅剩的这些炭火和取暖的设备全部被用来供应给了四皇子萧霜华,廖云奇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平和的跟萧霜华搭话:“殿下,这里都是一些罪奴生活的地方,让殿下暂时留在这里,真是委屈了殿下。”
萧霜华撇着看了他一眼,冷静的张口说道:“别人住的,当然我也住的,罪奴也是人,只是如今我有一些担心,边境附近刚刚平定战争,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汤城亦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时刻,再加上元曦她如今生死未卜,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些乱糟糟的…”
他一一盘点京中的局势,处处思考的都是国家和子民,廖云奇无奈的摇摇头,含着笑容问道:“殿下如今最担心的应该是元曦公主吧”。
“殿下就算是处理再许多的事情,刀山火海眉头都会皱过一下,唯独一个元曦公主就可以轻易让您乱了神志”。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在颂扬一般说道:“公主可真是好福气,有您这样的兄长。”
萧霜华被他猜到了自己的心事,却没有立即慌乱,他用长长的睫毛遮挡住自己的眼睛,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自己的心里也非常明白,如果不是那位周先生以白千灯的安危做要挟,他是绝对不会乖乖的跟着他留在这偏僻的小城里。
二人的实力相差虽然有些悬殊,但若要全力抵抗,不论胜负,这些将士保他安稳离开还是没有问题的。
萧霜华冷冷的笑了一下,似乎在自我嘲弄一般说道:“兄长吗?我又算是什么兄长,任由别人将我朝公主这样百般羞辱,我虽然对得起东盛,却唯独对不起元曦…”
廖云奇不再说话,颤颤巍巍的靠近火源,看着自己的手掌因为温暖而逐渐发白的肤色,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鱼与熊掌兼得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萧霜华身为皇子,身上有些不可避免和推卸的责任,与此同时也注定了他必定会做出更多的牺牲。
人人都说那最高的位置就是最孤寒的地方,所以,站得最高的时候就要更加不把自己当个人看,抛去七情六欲,只能在高处,做一个神诋。
神爱世人,却冰冷坚硬,无坚不摧,也没有七情六欲的情绪起伏。
萧霜华原本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神像,他感觉不到温度,也屏蔽了很多伤害,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白千灯。
那个温暖明亮,爱的无比偏执和绝望的丫头。
萧霜华叹了一口气,不敢将自己的愧疚之情宣泄于口,有个秘密扎在他的心里变成了一颗刺,日日都搅着他寝食难安,搅的他濒临崩溃,搅得他的伤口红肿溃烂,特别是在面对白千灯的时候。
他的理智知道白千灯有自己黑暗的一面,所以她弑杀,偏执,可是萧霜华却对她恨不起来。
比起这二人的境遇,白千灯身在宜城,这些日子被莫连照顾的很好。
莫连从不主动与她调笑,偏偏君子如珠玉在前,他几乎无条件的包容着白千灯的小脾气,想尽了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还是那个动不动脸红的美男子,白色的锦缎长袍勾勒出他高挑的身线,笑容温暖的如同一块温润的玉。
白千灯喜欢看他笑,又在他身上寻到了一种难得的安全感,莫连会在她发病的时候给她最温暖的支持。
莫连给笼子里的鹦鹉添食,拿自己的指腹轻轻的抚摸着它额头上的羽毛,鹦鹉歪着头,乖乖的任由他抚摸。
在这段日子的照顾下,白千灯如今的状态已经好了一些,白日里还会倚靠着贵妃榻浅眠一会,每到这个时候,莫连就会安静的守护在一旁。
白千灯睡得不舒服,在贵妃榻上朦朦胧胧的翻了个身,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声音被强制跌落在地上,又发出了一声闷哼和铁器的响动。
有一双手轻轻地拢住了她的耳朵,似乎要将她从这段声音里隔开,白千灯还听到莫连身旁低声的训斥道:“小点声!把他给我带下去。”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只见在那窗外相距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衣的蒙面男子被其他侍卫击落在地上,他勉励挣扎了两下,立即被另一个侍卫出手直接将他给打晕了过去。
白千灯在贵妃榻上转个身,抓住莫连的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赌着气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