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夫妻智劝洪承畴
洪承畴所住的寺里的厢房不是很大，但是却很素雅；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煤炭燃烧的通红，还时不时的‘噼啪’作响。皇太极和钰儿进的门后。四下里环视了一下，钰儿很自觉地走到了火炉旁，然后皇太极朝着洪承畴拱了拱手说道：“兄台有礼了，在下姓黄，单名一个吉字，是这一带的商人。”
洪承畴听后只是略微一笑，淡淡的拱手道：“败军之将，洪承畴。”皇太极听后很自然的表现出了惊讶之色，而洪承畴却故意不去看皇太极脸上的惊异与钦佩；只是冲着火盆的方向指了指，皇太极回过身一看，钰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离那火炉越来越近，火苗都快燎到她的衣服了。
“小心点，衣服都要烧着了。还是离远些吧！再近点你就掉进去了。”皇太极说着，走了过去将钰儿的披风往后面弄了弄，又拉着钰儿往后面挪了挪。
“没事儿，我只是在想：这要真的是掉了进去，算不算是‘赴汤蹈火’呢？”钰儿俏皮的看了看皇太极，然后又瞧了一眼洪承畴，接着说道：“不过这会儿看来‘赴汤蹈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玩雪仗把衣服弄湿了，然后跟我一样的需要烤火来取暖吗？”
钰儿的话让洪承畴不禁莞尔一笑，而皇太极却是笑着指了指她说道：“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在洪大人的面前也敢这么胡言乱语的。看让洪大人笑话，我这家里有你这么一个傻丫头，弄得我这个老爷的脸上都无光了。”钰儿听着皇太极说自己是他的丫头，隐隐的觉得这是皇太极让自己不要多话，于是就乖乖的站在那里烤火了。
洪承畴也是文武双全之才，皇太极与其寒暄过后，二人便随性谈了一些风土人情、诗词歌赋什么的，这二人均都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顶尖人物了，又都是饱读过诗书的人，多少会产生一种相见恨晚、互相赏识的意味。二人相谈甚欢，过了一会儿，皇太极让小厮拿出盒子里面的酒水和糕点，执意要和洪承畴喝两杯，洪承畴却怎么不肯！
皇太极有些为难了，钰儿见了便走了上来，摇了摇头的，径自给皇太极倒了杯酒，然后说道：“老爷，依我看今天您这东西算是送不出去了。您虽是一番好意，来祭拜袁督军的英灵亡魂，自然是对他的人品敬重有加的；可谁知道造化弄人，竟让您在这里遇见了大明的另一位人品极佳的洪督帅。只可惜老爷您忘了，外面不是一直在传闻，洪督军被俘后，可是一心要以死殉国的，为此关内关外老百姓们可还都在议论纷纷呢！”
皇太极听了钰儿的话后，佯装着恍然大悟了；再看那洪承畴看似云淡风轻的问道：“哦，原来黄兄台是来凭吊袁督师的，真是失敬失敬呀！不过姑娘在下倒是很想知道，老百姓都怎么议论我的呢？”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您这么做是英雄所为的，有说您这是犯傻的，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不过我倒不这么认为！”钰儿微笑着看着洪承畴，甜甜的说道。
“呵呵，那姑娘又是怎么认为的呢？”洪承畴听了钰儿的话后，不禁轻笑着问道，眼睛里却流露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光芒；这也难怪，钰儿本就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再加上出身高贵，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个男人就很难不多看几眼的；何况她那宛如莺骊般的嗓音，连皇太极这样不沉迷于女色的人，都会为了钰儿情愿的神魂颠倒；更何况是洪承畴这样，喜欢流连于脂粉堆里寻求知己的人呢？
钰儿听了他的问话后，浅笑着看了看他对面坐着的皇太极，见皇太极只是微笑着，将自己刚才给他斟满的酒，不缓不急的喝了下去，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便轻启朱唇接着说道：“我倒是认为洪督军您过于迂腐了，将孔孟之道用的过于死板了！”
“丫头，休得胡言，洪大人面前你怎可如此无礼呢！”皇太极适时的阻止道。
“无妨，姑娘请继续，洪某倒是很想知道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洪某又如何迂腐、死板了呢？还请姑娘赐教！”洪承畴听了钰儿的话，倒是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想一探这个小姑娘到底有多深的见识，便出声问道。皇太极见洪承畴已然上钩，自然是不会再出言阻止的，于是他略微的朝钰儿轻点了下头，钰儿便会意了。
“那好，洪大人请您告诉我孔孟之道，教导我们要忠君爱民，那我们该忠什么样的君？该爱的是什么样的民呢？”钰儿不轻不重的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问题给洪承畴，洪承畴不解其意，便脱口而出：“自然是忠有道明君，爱天下黎民了。”
“好，既然如此，那么洪大人这里没外人，又是关外，小女子还请您再赐教一回。您打算誓死效忠的大明皇帝，他是有道明君还是无道的昏君呢？现在大明治下的黎民百姓的日子又过的如何呢？”钰儿一鼓作气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个……”洪承畴听了钰儿的问题后，简直有些语塞。眼下的大明王朝，确实是岌岌可危的，君主不仁、生性多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眼前这个姑娘的才智见识，确实让他叹为观止，暗自惭愧。
“大明皇帝生性多疑，他治下的百姓流离失所，这是不争的事实；督军呀！我这丫头虽然说得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是她却说得都是实话。据我所知，当年的袁督军不就是死在了那崇祯帝的多疑之下吗？难得一位人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下也觉得袁督军死的不值，对那大明王朝过于愚忠了；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呢？含冤屈死，黎民误解，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让惜才爱才者痛心，让昏庸无能者庆幸呀！”皇太极趁热打铁的接着钰儿的话一吐为快的道出了如今的现实情况。
“唉，话虽如此，你们说的也绝非无理，只是你们并未处在我的位置，并不能体会到我的难处。”洪承畴有些沮丧的叹息道。
“督军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家老爷的人脉关系可以为您略解一二呢！”钰儿见洪承畴有些心动了，便出声问道。
“唉，说来话长。这大明的皇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饱读诗书，岂能不报答他；再者我的家眷老小均在关内，我若是反叛，那他们岂不是就……，唉，想想，还是以我一人之死，即还了明帝的知遇之恩，又保全了一家老小性命的好呀！”洪承畴说着便有些哽咽了。
“呵呵，我当是什么难事呢？原来只是这些？我家老爷人缘极好，若是洪督军信得过，不放将家眷老小的地址告诉与他，让他帮着想想法子。至于您说的知遇之恩，小女子倒是觉得，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的。那大明皇帝依我看也未必就是真的对您很赏识的，只不过现如今大明的忠臣良将都已经死的死、亡的亡了，再不然就是弃暗投明叛变了；您自己想想看，他可还有人可以派的出来吗？这个时候才想起您，这能说是知遇之恩吗？”钰儿趁机适时的主动提出了要帮助他，以此来打算杜绝他的后顾之忧。
“这……”洪承畴犹豫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自己还有退路吗？大清方面的说客都让自己给骂跑了，如今自己还能怎么再去后悔呢？
“洪督军，这丫头的话您倒是可以想想看的，在下不才，关于您关内的家眷问题，我倒是可以帮到您一二的，不过咱们还需要仔细的筹划一下才好。”皇太极也适时的出言表示要帮助他渡过难关，紧跟着皇太极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倒了杯酒递到洪承畴的眼前说道：“督军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喝了吧！又何必非要做那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决定呢？再说句白话吧！只要老百姓安居乐业了，国家繁荣富强了，有管他君主是谁呢？说来说去这都是他大明朱家自己把路给走绝了的，怨得了谁呀？”
洪承畴见皇太极态度诚恳，就觉得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了，只是还有些顾虑仍然没有伸手去接那酒杯。钰儿见了，便接过了皇太极手上的酒杯，塞到了洪承畴的手里；当两只手相互碰触的那一刻，洪承畴顿觉得自己周身一阵颤抖，眼神中便多了一丝他自己尚未察觉的情愫，只是这情愫却单单的让皇太极看了个满眼儿，皇太极觉得极为刺眼，心里十分的不爽，碍于大局出发，他也就只好忍了下来；好在钰儿聪明很快的就收了手，让那洪承畴刚想去握住她的手落了空。
洪承畴这才回过神儿来，自知施礼了，便端起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以此来掩饰他的尴尬。钰儿悄悄地瞥了眼皇太极，虽然见他面若往常平静无波，但是眼眸中凸现出来的那一丝丝的微怒，却丝毫没有逃过钰儿的眼睛，钰儿心想：完了，今儿晚上回宫后，他还指不定要怎么小题大做呢？看来自己今天又要在劫难逃了！
钰儿正兀自的想得出神，就听见皇太极朗声说道：“洪兄，今日天色渐晚，我们就告辞了，这些吃食就留给您慢用吧！现在这外面都是清兵在把守着，有些话我想您也是不大方便说的，待会儿我去疏通一下，明日咱们再详谈。我那丫头的话，我看您不妨可以好好的想一想！”
皇太极说完便起身朝着洪承畴拱了拱手，洪承畴自然是有些舍不得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尤其是舍不得钰儿走；但是碍于这当老爷的开了口说了话，他也就不好再开口挽留了，于是也就拱了拱手道了声：“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