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就是土匪,连脑袋都土到不晓得拐弯儿,每次都“三过家门而不入”,那不是明摆着用大喇叭告诉别人,这单元住着土匪家属吗?好孬你也要冲进去装模作样地抢几片白菜帮子、拎几根玉米棒子啊。(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故意以此行为逼窦建德入伙)
官府的眼睛也是“血亮”的。他们断定这些盗贼和窦建德是一伙的,于是将窦建德全家不分性别少长,全部斩首。
感觉那时候杀人和现在杀鸡一样简单。一个基层的郡县官员就能随随便便把一个家庭灭门。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万恶的旧社会啊!
这时候,窦建德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孤儿”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窦建德受不了这口气,带着自己的部下两百人投奔了高士达。
这是窦建德人生中的第二次转岗,从职业军人变成职业土匪,也是他的第三个职业工种。
高士达很重视窦建德,他觉得自己的能力比不上窦建德,主动将所有重要的军事事务全部交给窦建德,让他放手大胆去干。
窦建德本身就是个窦大胆,不然怎么能单枪匹马杀死好几个入室盗窃犯?不久,他的大胆又助他取得了一次大胜。
动静闹得越来越大的高士达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隋政府派遣涿郡通守郭绚讨伐高士达。郭绚是一个“大灰狼”级的铁腕将军,对造反的民众采取露头就猛捶猛打的高压战法,靠着这一蛮招儿,他把涿郡压制得很平静。当时北方几乎每个郡都有造反发生,独有涿郡风平浪静。这一点得到了杨广的表扬,当局将他调往河北,希望他再抹平高士达。
郭绚率领着一万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向河北。
这时候窦建德的势力还欠火候,和郭绚比起来,也就一小白兔的水平。他的部队平时和地方小郡的政府军打打游击还凑合着能过,真要和郭绚率领的大郡精兵顶牛抬杠暂时还软了点儿。
不能硬拼,那就智取呗,兵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窦建德玩儿起了诈降的把戏。他带着精挑细选的七千精锐士兵离开了高士达的军营,直接拦住郭绚的马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早就受不了那个人见人嫌、花见花凋的高士达了。他愿意归属朝廷,并坚决要求作为前驱先锋,反击高士达,将功补过。在窦建德向郭绚“卖老鼠药”的时候,高士达也极力配合,他派人四处宣称窦建德背信弃义投降隋军,并将随手抓来的一名妇女当做窦建德的妻子,在军中杀掉。(那时候政府信息资源没有共享啊,窦建德家已经灭门了,哪还有妻子呢?)唉,真为那个不走运的无名氏妇女感伤。
也不知道是姓窦的表演逼真还是姓郭的思想麻痹,反正两人击掌成交。于是窦建德在前面走,郭绚在后面跟。
走走走走走啊走,还没走到九月九,郭绚和他的手下见农民军老老实实,刚开始还存有的提防之心渐渐松弛下来。就在这个时候,窦建德的七千人马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对毫无心理准备的政府军展开了急风暴雨般的射杀。
在战场上,最大的优势不是兵员人数的多寡,而是对手缺乏防备之心。历史上绝大多数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都是胜方在败方没有料到的情况下采取突然袭击的方法取得胜利的。
窦建德的这次袭击战同样符合以少胜多的战例的常规公式。七千把刀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砍向一万个正在慢悠悠行走的士兵,那会是怎样一种惨烈的景象?鲜血在飞、头颅在滚、肠脏在流、眼泪在淌、哭声在响……片刻之间,农民军就“杀虏数千人”。郭绚做梦也没想到多云转阴会如此迅速,他拼命组织军队抵抗,但是兵败如山倒,岂是一人之力可以回天?混乱中,他自己也成了农民军的刀下之鬼,死后被割下头颅。窦建德将他的头作为战利品献给了自己的上司高士达。
作为一个实力派战将,郭绚似乎死得有点儿“冤”。他还没来得及排兵布阵,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军事才华就稀里糊涂地被阎王画了叉。但自古兵无定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能把对手打败就是最好的兵法。不管白招儿黑招儿,能放倒敌人就是好招儿。
总结这场狼兔之战,很显然,郭绚是吃了社会经验严重不足的大亏。一只小白兔在门外温柔地唱几句“大狼乖乖,把门开开”的少儿歌曲,他就不假思索地开门纳客,结果引兔入室,命丧兔手。
通过对这场战斗课题进行分析研究,可以得出以下三点成果:
一、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兔子急了确实会咬人。
二、作为一个将军,不仅要熟读《孙子兵法》,也要熟悉兔子的个性。
三、从小听妈妈讲童话故事对成年后避免受骗上当极有帮助。
郭绚战死之后,隋政府又派出了一员足智多谋的将领杨义臣进击高士达。杨义臣是隋末和张须陀齐名的大将,他本姓尉迟,因家族军功被隋文帝杨坚赐皇姓杨。这个人打仗也很厉害,完全可以冠以“必胜客”之名,在战场上总是把别人当牛肉切。因限于篇幅主题,本书对他不作重点介绍了,他是隋末镇压农民军的主将之一。
当时杨义臣刚刚打败了张金称的农民军,他挟胜兵之锐,直扑高鸡泊。这一次“小白兔”窦建德不敢耍花招儿了。他知道对方不是狼,而是比狼还狼的狼姥爷。他也知道高士达和杨义臣根本不在一个公斤级别上,便劝高士达先“引兵避之,使其欲战不得,坐费岁月”,待其“将士疲倦”后再寻找机会主动出击。
这确是一个正确、理智的战术思路。但高士达面对窦建德“历观隋将,善用兵者无如义臣”的提醒忠告,却执意要和杨义臣进行大军团正面作战。
他留下窦建德固守营寨,自己率领全部精兵迎击杨义臣。第一次和杨军遭遇后,高士达指挥军队猛冲对方阵地,将政府军逼得连连败退。取得这次小胜后,高士达信心狂涨,他在营中纵酒畅饮,庆祝胜利。窦建德听说这事后预言道:如此骄傲自大,必败无疑。此时,他已做好了兵败的心理准备。
果然,五天之后,杨义臣就将农民军全部歼灭,高士达也在战场上被杀身亡。随后,杨义臣又率兵直捣窦建德留守的大营。营中守军见大势已去,都一窝蜂地溃散奔逃。窦建德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他带领着一百多名骑兵逃到了饶阳县(今河北衡水)。乘饶阳县没有防备,窦建德出其不意占领了饶阳,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杨义臣杀死了高士达后,认为窦建德已不足为患,没有继续跟踪追击就率兵离去。杨义臣这“一收足成千古恨”,他“沽名学霸王”的做法给了窦建德东山再起的机会,使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兵势复振,成就了一段“霸王之业”。
杨义臣离开后,窦建德返回原地,收集高士达所部的散兵士卒,安葬了老领导高士达和阵亡的农民军后,他自称将军。窦建德当上造反大哥后,一改农民军以前的残暴做法,实行以仁治军。以前,农民军因和政府势不两立,显得有点矫枉过正,对抓住的隋朝官员及士族子弟全部残忍处死,不留活口。而窦建德却反其道而行之,十分友好地对待他们,并且根据他们的特长在自己的郡县内量才使用,因此隋朝许多政府官员举城投降他。从此,窦建德声势日渐浩大,拥有十余万精兵强将,军威大振。
窦建德在上坡路上大踏步前进,而无意间放了他一马的杨义臣却在下坡路上越滑越快。
原来,杨义臣击败并收降了河北的农民军几十万人后,他写了一份内参上奏给隋炀帝杨广。杨广看后感叹道:“我真没想到天下盗贼猖獗到如此地步,杨义臣降服的盗贼咋就这么多呢?”
大奸臣虞世基别有用心地回答道:“小贼然多,但不足为虑,杨义臣屡克盗贼,拥兵不少,将帅长期在朝廷之外带兵,很不合适啊。”
杨广“晚年”真是昏到不能再昏了,耿耿忠臣洋洋千万言还抵不上奸臣的只字片言。向来疑神疑鬼的他马上下诏解除杨义臣的军权,遣散他的部队。可怜杨义臣辛辛苦苦平盗却换来凄凄切切归朝。
没有杨义臣的河北就像没有张须陀的河南,以前被平抚的造反队伍又迅速弹回原状,“贼由是复盛”。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杨广一次次自拆长城的愚蠢行为无异于给自己的对手添砖加瓦。对一个有思想、有良知的人来说,在杨广的手下为臣,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悲哀。
杨义臣被召回朝廷后,杨广封其为光禄大夫,这是从二品的官衔,属于很高、很大的官了,紧接着又被拜为礼部尚书。但不久他就郁郁而终。也许,对一个战神而言,他的生命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张扬与开放。
一个下,下到了地狱;一个上,上到了天堂。杨义臣死了,他拥有了通往地狱的绿卡,成了真正的“地下工作者”。而窦建德却上到了真正的天堂。公元617年正月,窦建德在乐寿(今河北省献县)称长乐王,年号丁丑,并开始设置百官,分治郡县。
有的人上了,其实是下了;有的人下了,就再也不能上来。窦建德是上来了,并且在上坡的过程中,完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三次转岗,从职业土匪变成了职业皇帝。
这一变,乌鸡变凤凰,窦建德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凤凰男”。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泪血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