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214年,秦始皇三十三年临淄郡。
徐骆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又一次梦见,自己落入水中,一个男子紧随其后也跳入水中,并将自己奋力托举出水面。
然后,她就醒过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预兆,为什么会连续几天梦见这种相同的场景。
徐骆擦擦额头的冷汗,隔壁传来了大伯磊的咳嗽声。
看来,大伯,也是辗转难眠。
齐国六年前被秦所灭以来,齐地百姓中的青壮年男子,几乎十室九空,不知有多少家庭,彻夜难眠。
大伯的儿子,徐骆的堂兄黎,死于战乱。
留下孤儿鸢,和堂嫂吴氏。
大伯的女儿,徐骆的堂姐,嫁给齐王宫廷校尉之子,齐国被灭,一家人均死于战乱。
徐骆的父亲和大哥都是方士,在齐王太卜手下效忠,打理王宫祭祀与占卜,齐被秦灭后,齐王室的方士俱被秦军俘获,被秦始皇驱使去寻仙,至今音讯全无。
徐骆本已定亲,未婚夫遥,亦被征入齐军,死于战乱。
而今,骆投靠于行医的大伯徐磊家。
家中,只剩徐骆和堂嫂两名女眷,六岁的鸢,以及大伯。
齐地之中,每一个夜晚,会梦见自己落入水中的,又何止是徐骆一人。
但徐骆还是忍不住去想,梦中托举自己浮出水面的人,可是未婚夫遥呢。
她幼时见过遥数面,早已记不得清晰的模样,梦中的人影像更是模糊,仿佛,是在给自己急切的说着什么。
会是什么话呢?
在这乱世之中,还有谁对自己念念不忘。
梦中托举之人,又不知可是父亲,不知被秦军掳去之后,阿爸是否安好。
想到父兄生死未卜,徐骆不禁睡意全无。
乱世之中,骨肉团圆,竟是一个奢侈的梦。
门外,传来一声大伯的咳嗽:
“骆,你又梦靥了”。
徐骆一惊,知道是自己刚刚梦中的呼喊被伯父听见,忙从床上起来,套上外衣,开门见过伯父。
徐磊见骆开门,便举着油灯,走进了骆的房间。
徐骆的脸微微一红,大伯母早年亡故,大伯算是鳏夫,而她年近20,未婚夫亡故,算是寡居,因此睡房里是避讳鳏夫出入的,虽然磊是她的大伯。
徐磊在桌前坐下,摆上油灯,招呼徐骆也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微弱的灯火之外,整间屋子里依旧笼罩在黑暗之中。
徐骆见灯光太暗,便想去拨弄一下灯芯,让火光亮些。
“不用拨了,我来和你说些话”
大伯的身体已基本隐于黑暗之中,连表情都看不清楚。
“大伯,您要问什么?”
徐骆小心的问道。
大伯徐磊是齐王王室太医令治下的一名御医。齐国被秦所灭后,太医令及以下御医俱被秦军虏去,充做秦军随军军医。
徐磊年老体弱,受不得路上颠簸,才行至半路便大病不起。好在旧日同僚医治好了秦军的一个偏将,替他说了许多好话,准许他得以折返回到临淄。
徐磊回到临淄,开了一家医馆,凭借医术,维系一家生计。
医馆里徐骆的堂嫂吴氏帮忙打杂,徐骆本就生于方士之家,巫医同源,自幼对岐黄之术便耳濡目染,几年来,在伯父调教下,医术大有长进。已可替人看病开方,成为伯父不可或缺的帮手。
“我听见你梦中叫了一个人,可是梦见什么了?”。徐磊缓缓的问道。
徐骆脸不由更红,好在光线太暗,伯父也注意不到。
“伯父,我梦见自己落入水中,一个男子将我托举出水面,我并不知晓他的姓名,也不曾叫喊于他”
年轻女子梦中呼喊其它男子名字,说来可羞,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徐磊沉默了一会。
侄女徐骆与儿媳吴氏都正直青春。可惜俱已丧夫,如今在齐地,没有死于战争的青壮男丁,要么被征去修建北面的长城,要么被征去修建南面的驰道,这临淄郡内,除了留守的少数秦军以及官吏外,基本只剩老弱妇孺及病羸残疾。像徐骆和吴氏这样的寡妇,实在是不计其数。
所以,平日见不到青年男子,梦中见到一个,实乃人之常情。
徐磊不再过问梦中之事,却问徐骆:“你的生母,还记得不?”。
徐骆摇摇头,她记事起,便未见过母亲一面。
“大伯,我阿妈,你知道在哪里吗?”
“她是越人,叫做离,来自南方骆越一族”
“我阿妈是越人,来自南方?”
“是的,阿骆,我徐家之事,你原本是一概不知的,现在我年老体衰,鸢儿年纪又小,思来想去,我自作主张。把家中之事,向你交代清楚才好”。
“伯父,你先和我说说我阿妈的事,好吗?”。
徐骆心中,已全部是母亲的影子。
自幼时起,生活起居俱是仆人照顾,父兄相处较少,徐骆心中,不知有多么渴望见到母亲。
“你阿妈的事,也正是和我们徐家祖上有关”。
“我们徐家祖上?”
“骆,你可知我们徐家祖上,为齐国开国国君姜尚”。
徐骆的父兄从未向她提及祖上之事,但姜尚她还是知道的,武王伐纣时辅佐武王的丞相姜子牙,灭商后被封于齐地,为齐国开国国君,但,这怎么会是徐家先祖。
“伯父,我不知道,阿爸没和我说过”。
“这个秘密,事关重大,你阿爸自然不会轻易和你说起”。
“伯父,先祖姓姜,我家现在为何姓徐”。
“为了避祸罢了,当年田氏代齐,对姜家王室后人基本赶尽杀绝,幸存族人,便改称徐姓”。
徐骆不再言语,这些年来,攻伐杀戮,国破家亡,每个寻常百姓,都已见得太多太多。
徐磊继续说道:“骆,你可知当年武王伐纣,武王为何能胜纣王”。
“骆儿小时听过一些故事,是先祖姜子牙会仙术对吗?”
“不是仙术,而是,先祖乃上古御龙氏一族传人。应龙为上古神兽,本为夏禹王所有,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但纣王无道,天下群起而功之,姜子牙顺应天道为武王召唤出了更多的应龙,打败了纣王的龙”。
30秒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现场300名观众,赞同的285票,反对的只有15票。
黄俊再次准备鞠躬致谢。
主持人又大叫一声:“且慢!”
全场再次肃静。
蓝俊娥说道:“因为刚才量子科技学会做出的风险评估中,对黄俊教授的家庭给出了风险警示,经数据库综合评判,决定将本次申请的表决权交给黄俊教授的妻子,和儿子。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签署了知情权同意书,但现在必须到现场表决一次,两人正乘坐飞行巴士赶往节目现场,下面我们进入广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