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档案室里关于5年前发生的“‘朱雀号’沉没事件”的资料非常少。
对于这场灾难,廖俊卓还算是记忆犹新。虽然案子直属的管辖部门是海警部门,但就算如此,资料库里的文件也不至于这么不齐全吧。
在询问了管理档案室的老伯后,他们才终于明白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场事故发生在公海,也就是离海岸线12海里以外,不受任何国家主权的管辖的海域。公海上发生的案件,不归靠近事发地点的国家管,也不归邮轮公司的国家管,而是归邮轮的注册国家管。
虽然“朱雀号”是从珊海港出发,隶属于珊海市的公司旗下的,但“朱雀号”的注册地点却在巴哈马。
巴哈马是加勒比海处的一座岛国,仔细了解一番后,两人才弄懂了为什么本地的船要跑到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去注册。
在船运界,这是一个司空见惯了的手段。不仅是邮轮出事了之后归注册国家管,而且在邮轮上每时每刻发生的事,其法律规章制度都是遵从注册国家的条例。而吸引那么多人去巴哈马注册的原因就是,巴哈马不征收入税。
这就意味着,邮轮上所赚到的每一分钱,都不需要再扣税。同时,巴哈马也没有资本收益税,也就是说,如果要转让邮轮或者卖掉邮轮,也不需要交税。
所以这个沉痛的悲剧事件发生后,对于事故起因的调查,都是巴哈马的警方在负责。巴哈马是一个非常小的岛国,总人口都不到40万,可以支配的警力就更可想而知了。
事件在经过两周的简单调查后就被认定为是意外,邮轮公司也认同了这个说法,草草了事。
虽然没有关于“‘朱雀号’沉没事件”的详细调查资料,但是后来从生还者口述的回忆中,还是能拼凑出大概的经过。
最开始的迹象是邮轮上的警报灯突然响了起来,恐慌瞬间在人群中蔓延了开来,那时大概是晚上23点10分左右。船上的大部分游客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被刺耳的警铃声惊醒后,许多人衣衫不整地冲出了房间,想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场骚乱在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就被平息了。
晚上23点25分,工作人员通过广播发布了声明,承诺一切都在控制中,甜美的海乘女声安抚着游客们的情绪。
“各位旅客们您好,此次警报误响是由于一名游客在房间内抽烟,引起烟雾警报器自动报警。我们已经专门派工作人员去查看过现场情况,一切都已处理妥当,对您造成的困扰表示诚挚的抱歉,祝您旅途愉快。”
“靠,哪个250在船上里抽烟!”
“散了散了,没事继续睡觉去。”
一些心大的游客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重温之前没做完的美梦。但也有一部分游客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因为后怕而无法入睡,脑中不停地回放着《泰塔尼克号》里生离死别的剧情。
然而他们担心的事情,在不久之后真的发生了。
凌晨的3点18分,警笛声又开始大作,广播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那个稳重的女声了,而是换了一个非常粗犷的男声,大声咆哮着:“全体弃船!全体弃船!”
乘客们在上船的第一天都经过了逃生训练,他们知道弃船的决定,意味着情况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再一次被吵醒的游客们像一群惊弓之鸟,连忙套上房间内的救生衣,胡乱地抓起几件行李,像浪潮一样拼命涌向甲板。
事后,官方宣布的调查结果是:“根据找到的航海日志显示,引擎室里因为技术故障起了火,船长决定改变预定的航线,转而靠向最近的岸边,却在不熟悉的海域里意外触礁,最后引起船体倾斜沉没。”
然而本该对整件事负责,出面解释的人却下落不明,那就是船长——彼得·威廉姆斯。有人说看到他在甲板上指挥疏散,也有人说看到他坐着救生船逃跑,还有人说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点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业规定,如果船舶在海上遇险,不得已最后要弃船的时候,船长必须得是最后一个下船的人。
若是他提前跑了,那在救生艇上岸后应该会找到他;如果他死在了船上,在打捞时却也没有找到他的遗骸。如果能看到当时审问船员的审讯记录就好了,廖俊卓在心里默默地想。船长彼得·威廉姆斯是美国人,在国内的档案资料库里,查不到他的资料。
失踪人员的名单翻页之后,就是死亡人员的名单。
这些名单并不是由官方提供的,而是后来遇难者的家属们在办理死亡证明和失踪证明时统计的。陈澈的脸色铁青,沉重地盯着那一列名字。
廖俊卓有些不忍心地说:“要不然你回去吧,我一个人看这些就行。”
陈澈摇了摇头,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不用,我想查清楚这件事。”
廖俊卓点了点头,看完所有文件后,他提出了一个疑点:“很奇怪,为什么引擎室里着火要谎称是游客抽烟。”
“嗯,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陈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廖俊卓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陈澈冷静地回答:“去找海王星集团要当年的事故资料。”
“如果不是意外,你觉得这场事故的责任该谁来承担?”廖俊卓拦住了他,“子公司蓝宝石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了,还有名下的邮轮,也都更名了,你觉得他们还会想不到毁掉记录文档吗?”
蓝宝石公司原本拥有的四艘邮轮:“朱雀号”,“玄武号”,“白虎号”,“青龙号”,除了已经损毁的“朱雀号”外,剩下的三艘在破产清算后被海王星集团收购,分别更名为“宙斯号”,“盖亚号”,“波塞冬号”。
海王星集团为了与蓝宝石旅游有限公司撇清干系,连船名都要从东方神话改成希腊诸神,明显是一丝痕迹都不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