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最大部分的波兰残军还没有撤过维斯瓦河就陷入了重围。德军除了在最少抵抗的一带进行战略突破而占优势外,这时又在战术防御方面占了优势。他们要获得全胜,只有坚守阵地,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支仓皇出击的军队,这支军队在阵后作战,基地已被切断,补给短缺,而布拉斯科维茨和克鲁格这两支集团军正会师东进,在其翼侧和背后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尽管波军勇猛作战,其英勇使对手深为感动,但是,最终只有一小部分趁黑夜设法突围,与华沙的驻军会合。
10日,雷茨·斯米格韦陆军元帅已发布命令,波军主力向波兰东南部总退却,打算在一条比较狭窄的战线上建立防御阵地以作长期抵抗。但在当时,这却成了空想。当时德军一方面收紧维斯瓦河以西的大包围圈,一方面正深入到维斯瓦河以东的地区。此外,他们在北方已经包抄布格河一线,在南方已经包抄桑河一线。
而华沙城外,德意志大军兵临城下。
波兰政府明白末日即将来临,早于9月6日由华沙逃到卢布林。9月9日又从卢布林逃到克列梅涅茨,9月13日又逃到了紧靠罗马尼亚边界的城市扎列希基。到9月16日,波兰政府越过了边界。
而这时,欧洲第一大陆军,法国陆军在干什么呢?
马其诺防线,虽说深处地底,可是论待遇是非常好的,每天晚饭,所有的军官都会在一整块亚麻布上,享受波尔多干红和由七道菜组成的丰盛的晚餐。晚餐过后,电影院还会放映最新的电影。于是100多个师便开始在边境线上“厉兵秣马”。而他们将要打击的对象,西线德军,不过只有20多个师。要说法国人什么事都没干,也不对。每晚法国人都要组织连排级的部队,穿越边界,以狠狠打击德意志军国主义的气焰,每次出击,都取得了很大的战果。反正,在巴黎的报纸上是这样说的,对于心急如焚的波兰外交人员,也是这么说的。当波兰人问及法军什么时候能发动大攻势,救其盟友于水火时,法国人丢出了这样一份文件:法军威力强大的重炮大都要从仓库中提取出来,然后就说准备时间,大概要到第16天,到那时,也就是法军动员的最后阶段,才能到部队手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作出发动进攻的准备。也就是说,9月17日。
——其实法国人的心理很简单,就两个字:厌战。让我们的年轻人“为但泽而死”?开玩笑,他们连但泽在哪儿都不知道,凭什么让他们去牺牲?波兰?那不是很远吗?反正我们很安全——我们有马其诺防线。
而9月17日,波兰等来的不是法军在西线如雷霆般的攻势,而是自己的东部国境不请自来的手持红旗的客人。
多年来,波兰就是莫斯科的死敌,在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之后,苏联对波兰的态度就越发明朗化了。9月7日,斯大林对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总书记季米特洛夫说:现在是两群资本主义国家之间进行的瓜分世界和统治世界的战争。我们不反对他们互相厮杀以彼此削弱力量。在目前条件下,消灭波兰这个国家意味着减少一个资产阶级国家。如果由于摧毁柏林,我们能把社会主义制度传播到新的领土和居民身上,那有什么不好的呢?
到现在,缺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一个不让全世界认为苏联会与德国合谋瓜分波兰的理由。以维护苏联的永远光辉的形象。
因此,当获悉德军于9月8日便已攻至华沙城下时,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便向柏林发去了贺电,并且希望德军进军的速度能慢一点。操之过急的话,会有损于两国的友谊,并使苏联丧失出兵的借口。不过,很快,借口就来了。当波兰政府完全撤出华沙后,苏联于9月16日向波兰驻苏联大使格日波夫斯基发表照会:“波德战争显示波兰根本是站不住脚的。华沙作为波兰首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波兰政府垮台了,并且没有显现出生存的迹象。这意味着,波兰国及其政府已经不复存在……为了拯救原波兰境内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同胞,苏联必须出兵。”而无论格日波夫斯基大使如何引经据典,批驳苏联主张的荒谬,都无法改变波兰的命运了。
苏军总参谋部的部队早就集结完毕了。100万部队、6191辆坦克、1800架飞机将在库利克大将的指挥下发起进攻。如同苏波战争一样,分乌克兰、白俄罗斯两路前进。而他们当面的波军只有34万人、火炮540门、坦克70余辆。
照苏军看来,这次行动也就只是一次轻松的武装大游行而已。粮秣准备不充足不要紧,揭露波兰地主阶级、资产阶级罪恶的宣传单一定要充足。另外,苏军还为前线部队多发了数个月的军饷,由前线部队前去发放,苏军接到的命令是这样的:红军必须坚决镇压波兰白匪的任何反抗,团结被压迫人民。先头部队,本着和德国的新友谊,将与德军部队在相应的界线上,以战友般的会师来对待双方的相遇。
听闻苏军跨过国境线的消息,波兰人继续以他们的那种乐观的心情看待。根据莫洛托夫照会上字面上的“保护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居民”。波兰人作出了如下判断:那儿的居民是波兰人,而波兰正在和德国开战,所以,这种保护是针对德国的,苏联即将和德国开战。波军最高统帅雷茨·斯米格韦元帅就命令在红军当面的部队不要抵抗,向红军有条件投降,并撤退到罗马尼亚境内。
1939年9月18日,苏德两军在布列斯特要塞会师,到了25日,苏军全面到达了协定书中规定的分界线。可以说到了这一天,寄托着波兰几代革命者心血的新波兰因为自己的骄傲、愚蠢和盲目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虽说华沙的抵抗直至9月28日才结束,虽说波兰流亡政府很快就于法国成立了,虽说波兰人立刻建立了地下政府,可是这已经无伤大局了。曾经的东欧第一强国,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灰飞烟灭,这件事让全欧洲、全世界还在睡觉的国家都惊醒了。明眼人都看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了,这场战争,将会比20多年前的那场更加惨烈。
苏联在背后插人一刀的做法,在战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成为西方和波兰批判苏联的得力武器。当然,通过密谋分割他国领土,这种做法确实非常不厚道。但问题是,在这个问题上波兰人是一碗水端平吗?显然不是。在这个问题上,波兰人的做法非常好地体现了“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这八个字——声嘶力竭地谴责苏联人瓜分自己,问题是德国人瓜分捷克斯洛伐克的时候,波兰人麻利地冲上前去分肉吃的时候那动作可不比苏联人慢多少……什么?切欣地区是波兰人的聚居区?难道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那儿就不是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聚居区了吗?既然波兰可以用“关心切欣地区波兰居民”的理由抢地盘,凭什么苏联不能以“关心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地区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居民”的理由抢地盘呢?我们做的和你当年做的,那是一模一样的意义啊……
所以啊,古人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虽说波兰灭亡了,可是波兰大地上的故事还没完。波兰人民的抵抗也远未结束。在格罗德诺城,胜利会师的苏德两军为了庆祝同志一般的友谊,举行了联合阅兵式,其中苏军的指挥官是未来的苏联元帅,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将彻底埋葬德国第6集团军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朱可夫将军。而此时,他还是德国官兵的好朋友,还会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就搜捕波兰“残匪”的工作和德军精诚合作。
虽说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可到这时,苏联和德国的合作仍旧可以称得上是无私的。毕竟,历史经验告诉他们,要是波兰人不停止抵抗,苏德双方将永无宁日。于是,1939年9月27日,德国盖世太保和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NKVD)的领导人在布列斯特举行了一次会谈。双方一致认为波兰地下抵抗组织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冒出来,当务之急是消灭其于萌芽状态。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苏德双方频繁交流情报。苏德合作的高潮在11月到来。是年11月,盖世太保的负责人希姆莱亲自前往普热梅希尔,去会见NKVD的领导人贝利亚。据史料记载,双方的谈话是轻松而又愉快的。
两位领导就波兰战俘问题,波兰地下活动问题亲切地交换了各自的意见。最后,双方还各自交换了礼物,德方收到的是仍旧战斗中的纳粹德国核心的德共党员名单。而苏方收到的则是波兰总参谋部2部关于苏联的秘密档案。其中,苏方惊愕地发现波兰间谍已经掌握了苏军在西部边界地大量部队部署情况。还有技术兵种(坦克、飞机、新型重炮)的发展,军事改革思想及进程等情况,甚至NKVD自己也被渗透了。苏联红军和内务人民委员会边防部队的所有连级以上干部的名单及其家庭情况和技术背景,都在波兰总参第二处的档案里记载得清清楚楚。当这份报告呈现到斯大林的桌上时,斯大林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要不是波兰的垮台,苏联将会遭受多大的损失啊。而同时,贝利亚的NKVD更加迫切地开始搜捕苏占区波兰的“漏网”军官们。
1939年10月趾高气扬的希特勒在华沙为胜利的部队举行了阅兵式。
在波兰战役中,波军阵亡6.6万余人,负伤13.3万人,被德军俘虏69.4万人,被苏军俘虏 21.7万人;德国的损失是:阵亡10572人,负伤30322人,失踪3409人;而苏军呢,阵亡737人,负伤1859人。
至于波兰人的盟友法国人,他们许诺的大攻势还在构想当中。这次,他们的理由是,进攻面太狭窄了。法国军官们打开地图,对人们娓娓道来:法国北部边境长达500英里,但是法国要不破坏比利时和卢森堡的中立,就只能在莱茵河到摩泽尔河这90英里的狭窄地区发动进攻。德国能在这一狭窄地区集中最精锐的兵力,而且他们也在通向齐格菲防线的路上密布地雷,这样,我们怎么进攻?最好的办法还是以逸待劳,等着德国人在我们的马其诺防线上碰得头破血流吧。
“虚假战争”是美国报刊所创造的一个名词。正如许多生动的美国词汇一样,“虚假战争”这一名词很快就为大西洋两岸所采用。从1939年9月波兰崩溃开始,一直到次年春季希特勒向西欧发动进攻,这段时间的战争,已定名为“虚假战争”。而在德国一方,这段时间的西线战场,则被命名为“静坐战”。
创造这一名词的人,是想说明这场战争是虚假的,因为英法两军与德军之间没有打什么大仗。不过随着波兰的灰飞烟灭,100万刚刚经历战火考验的德国精锐部队即将来到西线,法国人、英国人也将品尝到德军闪电战的滋味。只是这一切当时并不为世人所知。人们只能看到西线一片平静,从而断定战神已然沉睡。
不过,这件事,已经和波兰无关了。1939年10月,不过区区一个月后,波兰第二共和国,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国家,成了苏德两国的盘中餐。波兰第二共和国所存在的20年里的种种荣光、错误、骄傲和愚蠢,也都随着它的灭亡而随风飘散了。虽说一个流亡政府很快在巴黎建立起来,可波兰,又一次成为历史的失败者。接下来,就该是胜利者们的盛宴了。
希特勒利用德国的胜利来移动德波边界。他不满足于1914年德意志帝国的旧边界,把东普鲁士的边界南移到紧靠华沙的大门,波莫瑞、大波兰、西里西亚三省连同部分罗兹、克拉科夫省被直接并入了德国;其他波兰领土则成立了总督区,分为克拉科夫、华沙、卢布林、拉多姆四个省。苏联方面则一雪1920年苏波战争的前耻,用微小的代价得到了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在这两个地方分别成立了苏维埃政权,并在随后分别并入了苏联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加盟共和国。
波兰的任何独立生活都停止了。对所有波兰人的压迫,以及当时已经开始的对犹太人的迫害,很快在各级军事机关和政治、警察执行机关中引起了很深的矛盾。波兰总督区成立了,它的首都是克拉科夫。而苏联则开始与德国直接接壤。
在波兰政府离开国境、波兰总统莫希齐茨基等人在罗马尼亚被扣留后,波兰的政府陷入了瘫痪。但是根据1935年宪法,莫希齐茨基宣布辞职并决定由瓦迪斯瓦夫·拉齐凯维奇接任总统,后者又委任波苏战争的英雄、毕苏斯基的反对派——西科尔斯基将军在法国建立流亡政府——这就是后来的波兰流亡政府。
同时,华沙波兰储备银行金库内,来自波兰四大政党的代表们齐聚一堂,波兰人又拾起了他们祖先的老传统在秘密活动上的无尽天赋。波兰人是死硬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不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