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怕死吗?”一路之上,江小全都在问自己。
回答是肯定的,自己怕死,可是阿若偏偏又给了自己希望,江小全很想问问她,如果自己不怕死会怎样,可是这一路之上阿若和子怀都沉默不语。
直到来到一片山坳,三人停了下来,阿若说到:“老杂毛,这里你熟悉,你说吧!”
子怀叹了口气,伸手一指:“江小全,把你那三只眼睁开,你就明白了!”
江小全迟疑了一下,将三儿幻化出来,抬头看去。顿时江小全整个人都呆住了,此时就要天亮,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而这片山坳,在江小全的竖眼之中,居然出现了一片星海!
这星海繁星点点,星光璀璨,每一颗星都无比耀眼,江小全不觉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但是当他将三儿闭上,用其他两只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为什么?江小全一时想不明白,就听阿若说到:“这里美吗?”
江小全点点头,阿若回头一笑:“你再仔细看看,那些到底是什么?”
江小全沉吟间再次将三儿睁开凝神看去,就发现这些繁星似乎在微微的抖动!这是?江小全猛然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明白,这些繁星不是在抖动,而是在燃烧!
再仔细看去,这些并不是点点的繁星,而是一个个燃烧的火光!这到底是什么?
江小全还在吃惊,就听阿若说到:“你果然能够看到他们,听老杂毛说你在冥河之中用那三只眼吸收了不少的死气,倘若不是如此,恐怕你也没有这份机缘!”
子怀抬起头缓缓的说到:“你看到的并不是繁星,你看到是一个个燃烧的魂魄!”
“他们不甘死亡的命运,在将死之时燃烧了自己的魂魄,誓死要反抗这不公的命运,照亮这片黑暗的天空!”
江小全收回目光问道:“晚辈时间紧迫,敢问前辈,我要如何做!”
阿若看着他:“你要踏入冥河,回到你们的世界,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但是又不能真正的死去,你需要的是死意和死气,死气你可以到冥河那里去吸收,而这里能让你感受到死意!”
死意!江小全心中震撼,不由得问道:“前辈,何为死意?”
“只有死过你才知道!”
阿若说完转身就消失不见了,子怀看了江小全一眼,缓缓的说到:“生死乃是大道,希望你能明悟,不过小兔崽子,修行一道步步凶险,你可不要真的死在这里!”
江小全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对着子怀与阿若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转身一步踏入了那片星海之中!
星海之中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江小全盘膝而坐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不由得心中一阵烦闷,干脆站起身来,在这星海之中慢慢的踱步,不少燃烧的魂魄都会从他的身边经过,白光耀眼,璀璨夺目。
江小全无聊之下伸手托住经过自己身边的一个魂魄,虽然这魂魄是在燃烧,但却是触手冰凉。
就在江小全触碰到那魂魄的一刹那,那魂魄的火焰猛然间白光大盛,竟然猛烈的燃烧起来!
江小全就感觉那片白光占据了自己所有的视线,直接将自己吞没!
耳边突然掀起阵阵呼喊之声,一转眼,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山峰之上,抬头看去,这是一片夜晚的天空,而天空之中竟然一东一西挂着两弯蓝色的月亮!
一道道燃烧的流星带着火光划过天际,正在向自己所在的山峰砸下来,江小全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穿着一身素袍,怎么看这素袍都有点眼熟,而身边不断的有修士架起法器或是直接飞起,怒吼着冲向天空之中的流星,试图阻止流星的坠落。
远处的山峰之上还有一群素袍修士盘膝而坐,维持着一个阵法,不少的流星被阻挡在了阵法形成的光幕之外,更多的流星则是刹那间降临大地,将大片的山峰直接砸成大坑,顿时满山的修士死伤无数,大地沦为一片火海,被烧的修士发出凄惨的哀嚎之声!
这凄惨的声音震撼了江小全的心神,这满眼末世的景象让江小全浑身颤抖,那些死去的人好像就是自己的亲人一样!一阵悲愤的情绪充斥在胸口,两行泪水顺着江小全的脸颊留下!
就在这时,江小全忽然感觉头顶红光大盛,热浪滚滚,抬头一看正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带着熊熊的火焰朝自己砸过来,那岩石速度奇快,眨眼间就覆盖了江小全头顶的天空,也覆盖了江小全的视线!
江小全只感觉浑身如遭重击,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样,巨大的疼痛袭来,生命之火瞬间熄灭,自己似乎死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点点的星光,但是刚才死亡瞬间的情形立刻覆盖了江小全的脑海,愤怒绝望的感觉连同着巨大痛苦一起袭来,让江小全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直冒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江小全才断定自己还活着,颤颤巍巍的跑出这星海,抬头一看,已然天光大亮!
定了定神之后,江小全盘膝打坐,缓缓的吐纳真气,直到阵阵暖意袭来,浑身上下舒服了不少,这才睁开了眼睛。
望着几步开外的那片星海,江小全一直回想着刚才自己看到那毁天灭地的一幕,那里有无数的修士都惨死在了那一场浩劫之中,无数的流星从天而降,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而自己触碰到了那位修士的魂魄,看到了他死前最后的一幕!
刹那间被流星击中,而后浑身碎裂死亡,只是到底何为死意,自己还是没有明白。
江小全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迈步再一次走进了星海之中!
大概一柱香之后,江小全浑身颤抖的走了出来,这次打坐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清醒过来,这一次触摸那燃烧的魂魄,他化作了一个架着法器直冲流星的修士,怒吼着咒骂着直接被烧成了灰烬!
又是无尽的痛苦和不甘,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江小全这次进去还发现那里所有的人都是一身素袍,不论男女,暂且可以推断是一个宗门,那末日般的景象极有可能是那宗门最后覆灭时的景象!
可是到底什么是死意,江小全盘坐在星海之外整整三天依然没有头绪,无奈之下,阴沉着脸再次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当江小全再一次走出星海,整个人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珠都变成了灰色,浑浊不堪,身形比一月之前消瘦了许多,脸上两颊凹陷,毫无血色。
这一个月江小全无数次的进入星海,无数次的去感受那些魂魄死亡的瞬间,无数次的承受着死亡的痛苦,也无数次的感受着那些亡魂的不甘与愤怒,渐渐的他不再感到痛苦,整个人肉体已经麻木,渐渐的他也不再随着亡魂的情绪感到愤怒,因为他的感知都已经麻木,他现在可以平静的看着巨大的流星砸向自己,也可以安静的冲向一团巨大的火焰,任由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灼烧,甚至可以平静的看着身边的同门修士惨死在眼前而不动声色。
只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脏已经跳动的极其缓慢,伴随着心脏缓慢的跳动,就连浑身的血液都流动的极其缓慢。
江小全趴在地上艰难的翻过身坐起来,双眼无神,晃晃悠悠的又一次向星海走去,甚至连自己额头被摔得渗出鲜血都没有发现。
不远处的子怀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了摇头,回身看向阿若:“我说疯婆娘,这小子不会最后惊吓过度,变成疯子吧!”
阿若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不破生死,难成大道,他若到不了那个境界,如何能够帮到我们,难道你不想出去,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
子怀苦涩的一笑,转头看向步履蹒跚的江小全:“你又是如何断定他能够帮到我们!”
“我无法断定,或许只因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活人,又或许是因为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缕同源的气息!”
江小全听不到子怀和阿若的对话,他几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只是机械的向着那片星海走去。
进入星海,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能盘膝而坐,习惯性的伸出左手食指,向着飘荡在身前的一个魂魄点去。
时空旋转,江小全又一次站在了那片山峰,又一次看到了数不清的流星从天而降,又一次看到了燃烧的山峰,怒吼的素袍修士,又一次听到了遍野的哀嚎!只是他没有发现,这次他化作了一名小道童!
江小全看着看着,灰白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凄惨的笑容,心中不停的说着:你们不要冲上去了,不要跑了,都要死,你们都要死了。笑着笑着江小全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泪水,一股莫名的悲愤之情充斥在胸口,江小全只觉得胸口发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吼:“不挣扎了,你们都会死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山峰上发出声音,可是这稚嫩的声音没有传出多远,满山的素袍修士依然悍不畏死的冲上天空,然后宛若绚烂的烟花一样燃烧了最后一口气飘然而落!
江小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膝跪在这地狱一般的山顶嚎啕大哭,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江小全抬头看去,就见一双慈爱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这人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鼻梁直挺,剑眉星目,身体宛如长枪一样挺拔,仙风道骨气势非凡!
就听他说到:“鹏飞,师兄对不住你,师傅将你这关门弟子交于我,坐化之时几番叮嘱,要我将你抚养长大,传你功法,而如今天降大难,师兄不仅没有办法保住宗门,四周空间被高手封闭,就连送你出去都做不到,这万年基业就要断送在师兄的手里!”
江小全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哭得更加伤心了,那人将他抱起,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认真的看着他问道:“鹏飞,师兄问你一句,你怕死吗?”
这一句问得江小全心神巨震,恍惚间,前面一个个师兄师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最后没有例外通通化作火海,消散于世间!可是再抬头看去,仿佛那一个个身影再一次出现,依旧无畏的冲向天空,犹如飞蛾扑火一般!
江小全摇摇头答到:“师兄,我不害怕,他们没有走远,就在我们身边。”
抱着他的男子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我们鹏飞小小年纪,几乎勘破生死大道,未来不可限量,你说的对,他们不会死,此大仇不报,他们怎么舍得死!来,师兄再给你演示一次不朽神功!”
说罢,男子抱着江小全飞上天空,如一道闪电穿梭在流星火海之间,凡他所经之处,所有的流星全部崩溃,就连那两弯蓝色的月亮都是不住的颤抖!山下无数的素袍修士齐齐抬头看向这男子。
就在这时这男子停住身形,一头长发随风飞舞,大袖一挥,四周的空间猛然一顿,所有下坠的流星全部停在空中!
而后他双眼通红,单手指天,大喝一声:“老夫子怀,万象宗当代掌教,承宗门万载道,斩断此天,则我宗不可灭,立我宗一十八峰之魂,立我宗数万修士之魂,万万世之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