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瓶奇臭无比、咽之如吞炭的药液,陆易心里便是一阵发憷,世间竟还有这种臭水沟一般气味的药物,真怀疑那炼药师是存心戏弄人,要不,怎么就不取些中和恶臭气味的香草融入其中?
不过听陈善所言,这臭草似乎对禁咒之术有消解破除的良效,那黑衣少女既然无心害他,但又灌下药液,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上被人施下了什么禁咒之术不成?
陆易回想片刻,除了右肩被那梅花黑袍人洞穿的伤口似是一种诅咒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疑之处了,而且在服下那臭药之后,伤口内的麻痒阵痛也确实潜伏了下来。
可那黑衣少女为何要帮助他?那种药液虽难以下咽,但陈父四处寻迹却终无所得,想来臭草虽臭,但也是珍稀无比,她若不是青衣姐姐,与自己毫无牵扯关联,仅是为了作弄戏耍,也没必要浪费那得之不易的药液吧!
陆易心中疑惑难消,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涅槃真经》与羊脂玉佩,他却是万万不能收下,将其递还给陈善,歉意说道:“天道循环,万物往复,既然善于始,那便圆于终。
陈姑娘,这两样东西之贵重,说是你陈氏的传族之宝也不为过,既然陈氏先祖以善心为始,一脉仁德相承而下,那便由你陈家圆满于终尽,若是我半途抢去这累世之功德,于内心不安,于陈家不公。
《涅槃真经》与玉中之猴你且收回去,至于那臭草,虽非我所拥有,但我会竭尽全力取回给你!”
五宝和尚瞧着,赘肉横陈的脸上顿时生出几分意外之色,这小子先前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还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收下《涅槃真经》与羊脂玉佩,毕竟那能够起死回生的“涅槃圣丹”丹方,极有可能就记载在《涅槃真经》之上,而且灵猴手中的蟠桃虽青涩未熟,但说不准也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奇珍异果。
至于随口应下破去封灵之玉复活灵猴之事,待炼成圣丹、取出蟠桃之后,大可撇开不管就是了。
却不料他竟在拒绝的情况之下,还答应取来那种臭草,助妹妹解去封灵之玉的禁咒,真是傻得有趣的小子。
五宝和尚抖着肥脸大笑一声,说道:“好小子,你肯帮我善妹妹解难,便是助贫僧脱困。和尚我向来恩怨分明,这块中品灵石和这两颗固本培元的上品‘血莲丹’,便算是你取来臭草的报酬了。”
言毕,袈裟长袖一挥便见有两物,朝着陆易抛飞而去。
《涅槃真经》既是炼制涅槃圣丹的丹方,又是一门窥探生死大道的法诀,多少人垂涎而不得,又有多少人因之而死?
善者识人之善,虽然一开始陈善便运用秘法感知陆易不是什么奸诈之人,但看到他在得知涅槃圣丹具有起死回生之能后,还是坚辞不受,没有半分想要将《涅槃真经》占为己有的意思,陈善哪能不感之以泪?
陈氏家族传承几千年,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陈善喜极而泣,激动之下泪雨更是倾盆而下,就在她展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浑厚而富有魅力的声音传来,说道:“若是这两位莽夫惹得姑娘伤心落泪,那便让在下教他们一个生不如死。”
话中柔情似水,听之动人心弦。
陆易遁声俯望,只见台阶之下一众白火修士攀登而上,为首五人,旁随十余,而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轩昂魁梧、剑眉虎眼的儒生,靛蓝儒服绣以白鹤长生,紫荆腰带佩以玉环庇佑,身形挺拔饰以大将之风,看着便觉威勇而又不乏雅致。
其右侧立着一名女子,一身橙红色劲装宛如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眉如剑、目藏刀,手执夔龙长枪无畏而视,尽显英姿飒爽、女中豪杰之态。
另三人,一鹰鼻男子,左臂赤露,缠有一条三丈余长的铁链;一戴冠中年,脸色阴沉,背负两把子午鸳鸯钺;而最后一人,青衣长袖,獐头鼠脑,嘴挂八胡,竟是先前陆易在十里望酒馆遇着的那名鼠目男子,只是不知原本身在盘云峰招收点的他,为何头上却燃着白色的火苗。
“这王姓修士与那散发男子皆是炼气九层的修为,不知昨夜洪磊、洪落是否追上他们二人,但愿他们没有吧!此时我与他绿火对白焰,本就有旧仇在前,如今又是敌对之势,想来是敌非友了,真是冤家路窄……”
就在陆易沉吟之际,五宝和尚却大声呼喝了起来,说道:“他奶奶的,又是你这个小白脸,你是想英雄救美想疯了不成?滚到一边去,整日油头粉面装得像个小奶生一样,也不怕寒碜你大爷!”他正看着陈善落泪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有什么心情应对旁人。
为首那剑眉儒生听到此言,身上炼气八层的灵势顿时激荡而出,拂袖冷哼一声,双目眯成一道细缝,森然凝望了五宝和尚一眼,似要将其一击而杀那般可怕。
很快,在听得那戴冠中年在耳旁细语了几句之后,那剑眉儒生的脸色就更为阴森了起来,冷声说道:“五宝和尚,当日你出言不逊,本少爷大度饶你不死,你不知恩图报便罢了,后来竟然敢作出那盗劫灵矿之事,当真是胆大妄为之极,看来本少爷若不砍掉你的脑袋,你是不会长下记性的了。”
“他奶奶的,到哪里都遇着你们这些死苍蝇,一天到晚嗡嗡乱叫,说什么砍这砍那,片刻都不肯消停一下,你不烦,大爷我还烦嘞!”
五宝和尚嘴上逞强,不过心下却连连苦笑了起来,想当日他与合铃门那妖女斗法之时,便是这个该死的小白脸多管闲事,倒插一脚进来,不但让那姓白的妖女逃脱而去,还害得他重伤而返。
麒煌阁以商运拍卖行而闻名,虽不是什么大宗小派,但在东合盟中,却是势力最为强悍的世家之一,其下高手云集不止,还拥有数条中型灵脉矿,居于险要之地,可谓是得天独厚。
而这小白脸身为麒煌阁的少主,身上众多宝物傍随,根本无惧他的魔音堕蚀,而且那手软水剑法还舞得他娘的有几分玄妙,着实是不好对付!
那鹰鼻男子闻言,缠在左臂上的铁链“当啷当啷”地解落下来,桀桀冷笑着道:“高少爷,在下生平最痛恨的便是那些死秃驴,见一个我便要杀一个,见一双我便要杀一双,不如将其让与在下,在下定不负君之所托,将其头颅与宝物一齐奉上。”
剑眉儒生哈哈大笑一声,点头说道:“好,以于道友炼气九层的修为,斩杀此恶贼想必是手到擒来之事。头颅拿来即可,至于他身上的那点破烂玩样,本少爷可半点都不稀罕。”
“哈哈哈,真是不怕风大吹折了舌头,若是在往常,大爷倒会退避三舍,让你几分,可此时在登仙梯之上,大爷看你如何能杀得了我!”
五宝和尚狂笑一声,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过手中的犍槌却飞快地摇动了起来,藏在袈裟袖中的左手,还隐隐能看到它捏着十几张黄符。
那鹰鼻男子再是桀桀狞笑一声,如同夜枭传来的怪叫声一般,说道:“死秃驴,若是你以为有登仙梯的庇佑便可高枕无忧,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登仙梯可保你不死不伤,但要是在它的庇佑出现之前,我就已经把你割颅饮血,看看登仙梯还会不会把你的尸首传送出去?乖乖受死吧!”
鹰鼻男子话音落尽便不再多言,挥舞着长长的铁链直取五宝和尚而去,那铁链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炼制而成,“呼呼”地一鞭打下,宛如能将空间生生撕裂成两半一样,击落在登仙梯之上,顿时碎石崩飞,沙尘四弄,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五宝和尚心下骇然,捏在手中的那十几张符箓纷纷化为各种法术一哄而上,手中犍槌更是死命地摇动起来,啷啷之声旋即响如蜂鸣,躁人心智,说道:“他奶奶的,鹰鼻牛耳之辈也敢如此放肆,贫僧这就送你去见佛祖!”
鹰鼻男子听言,不知是受到魔音惑乱的作用,还是想起了什么悲愤之事,脸目狰狞,火冒三丈,怒然笑道:“好,好,好!看我不十招之内,取你狗命。”
说着,竟将缠绕左臂的铁链尽数解下,拖、打、鞭、甩、缠、抽、扫,一时石裂沙走,鞭响如雷,威势无二,将那些纷飞而来的符箓打得四处散落,火焰、流沙、藤条、冰锥皆不得寸功,而五宝和尚更是被撵得左奔右跑,上蹿下跳,片刻都不敢作停留。
就在这时,那个橙衣女子嫣然挺枪而出,目中燃起汹涌的战意,紧锁陆易而去,不过那鼠目男子却摸着小八字胡,先一步行了出来,轻笑着说道:“小人与那黑剑小儿往日有几分仇隙,高姑娘方才消耗颇多,不如稍作休整,让小人去对付他吧!”
说着,便伸手从长袖中取出一把寒光闪烁的钩镰刀,身上灵力亦旋即剧烈波动了起来,咧着鼠笑闪身而上。
陆易心下郁闷,嘴上发苦,他适才刚与五宝和尚大战一场,尚未喘过气便又要面对比其更为棘手的敌人,虽然有陈善和登仙梯辅以回复体内的灵力,可他的修为才炼气七层啊,怎么打得过以逸待劳,而且还是炼气九层的鼠目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