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来是想……”睨了下正盯着自己看的东方楚阳，艾莉儿的心突然怦怦乱跳，害得她都不敢直视那仿佛会摄人心魄的蓝眸。
“嗯？”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怎么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不知不觉中他竟合上文件夹，背斜寄着墙，姿势轻松而随意。
“我想看看你背上的胎记。”闭上眼大声喊出此行来的目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横竖都是一刀，那么就痛快一些吧。
艾莉儿话音刚落，几道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倏地响起。视线越过高大的东方楚阳，只见他身后正站着两位西装笔挺的男子和她刚刚碰到过的那名妙龄女子。
现在他们正睁大眼睛直直盯着她看，仿佛她是什么怪物似的。艾莉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好好的呀，只能刚刚蹲在墙角久了，有一点点皱，但至于那么惊讶吗？
偏着头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用眼神询问着像一派悠闲的东方楚阳。
他们干嘛那样看着我呀？我又没做错什么？还是我脸上又粘到什么东西了？
东方楚阳依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饶富兴致地看着一脸迷茫的艾莉儿，微微弯起的嘴角泄露几许笑意。
“总经理开会时间快到了。”妙龄女子一边尽责地提醒着，一边以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艾莉儿。
自东方楚阳回国这一个多月来，是有很多假借各式各样名义来接近他的女人。不管是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还是穿着时尚火辣的影视新星；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还是想飞上枝头的小家碧玉，在人前至少还维持着优雅的仪态。
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小丫头，一没身材，二没脸蛋，现在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要看总经理后背上的胎记，她还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不过最令她感到不解的还是东方楚阳的态度，据她这一个月来的暗中观察，东方楚阳在工作上是非常非常严谨的。他从没有在上班时间接见任何女人的到访，如果硬闯的话下场往往很难看。她就曾见过两位自持年轻貌美的影视红星被警卫“请”出去的窘态。
而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女孩，东方楚阳非但没有表情出一丝丝不悦，还一发现她的存在后，连今天最重要的会议似乎都忘了。
身为东方楚阳的贴身秘书，她自问有职责提醒总经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对，她是一个尽责的秘书，不是一个偷偷恋慕上司的无知少女。
林如雅暗暗提醒着自己，然，望着总经理脸上明显软化的线条，她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百口莫辩的感觉都一起涌上心头。
“好，走吧！”直起倚在墙上的身躯，东方楚阳又恢复到刚才严肃又一丝不苟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南柯一梦。
“等等……”看东方楚阳又要跟着离开了，艾莉儿不由得心一急，赶忙唤住已经迈开脚步的他。
回过头，幽深的蓝眸望进那双闪着焦虑的大眼，嘴角勾起一抹迷倒众生的浅笑。“你到办公室等我。”
“林秘书，你带到她到的办公室。”笑容转瞬既逝，回身已是一副冰冷的命令语气。
“是，总经理！”尽管百般不情愿林如雅还是衔命而去。
“喂，东方楚阳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她下午还要上班呢。回答她的是林秘书冷如霜的表情，还有东方楚阳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位小姐请跟我来吧。”一个尽责的秘书就是无条件地接受上司下达的指令。哪怕心里有再多不情愿，也不能表现出来。
“呃……好！”虽然不能马上就证实，但起码已经见到他的人了。反正她今天早上也没事做，等就等吧。
心底的阴霾扫净后，雨后天晴的阳光又挂上一直明灿的脸庞。嘻嘻，等一下就有答案了。
东方楚阳开完，微微松开一点点“勒”了他一天的领带，拿着一大叠开会资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飘浮在空气中，使人闻了心情舒畅，刚刚的剧烈脑力激荡所产生的疲惫感，似乎一下子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紧皱的眉心松开，刚毅的面部线条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这时真皮沙发上一个隆起的“小山邱”轻易吸走他的全部注意力。他还以为她应该等得不耐烦早早离开了，没想到她竟睡得如此香甜，丝毫没有一点点应有警惕心。
东方楚阳慢慢踱到艾莉儿身边，看着那张如天使般纯真俏丽的容颜，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手指不受控制地攀上那细致得看不出一点点毛孔的脸庞。沿着额头划过如扇般又长又密的睫毛，想像着眼帘下那张如夏夜星星还要灿亮几分的明眸，是多么引人沉沦。秀挺的俏鼻下，一张水沼红润的樱桃小口，此刻正诱惑着他一尝其中的蜜津。
头微微向前靠近，就在即将碰到那如花瓣般的双唇时，突然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袭上心头。仿佛他正在亵渎一个纯洁的天使，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子。
艾莉儿眨了眨扇形的长睫，自甜甜的睡梦中缓缓醒来。哇，好舒服哦，好久没睡过那么舒服的床了。
咦，不对。那不是床，是沙发。有钱人家的沙发就是不一样，比她现在睡得床还要舒服几百倍。
啊，糟了，她怎么睡着了？现在几点了，东方楚阳怎么还没回来啊？艾莉儿一骨脑儿从沙发中蹦起来。
一声压抑的闷哼自头顶传来。
什么声音啊？打雷了吗？不对啊，这不像雷声。
睁开朦胧的睡眼一张放大数倍的俊脸，就在她面前。吓，要不是一双铁臂扶住她，她肯定跌得鼻青脸肿。
这下子可好了，什么瞌睡虫通通都跑光光了。艾莉儿定了定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神，没好气地开口。“你干嘛啊？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吗？”她现在可不是天使了，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经不起吓的。
“我……”东方楚阳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谁让他刚刚想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偷袭人家不成，就算被撞到下巴快断了，也不能喊出声。
“你什么啊？”照理说他的办公桌离沙发有一段距离的，他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的？艾莉儿用探照灯一样的眼神在东方楚阳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现在几点了？”艾莉儿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般大声叫了起来。
“下午五点。”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东方楚阳如实回答。
“什么？下……午，下午……五点？”完了，完了，等下会被小艺骂死的。
艾莉儿匆匆抓起放在茶几上的大帆布包包，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好几次都差点撞倒旁边的精致花瓶，要不就是险些被椅子绊到。
不明所以的东方楚阳实在看不下去她总是莽莽撞撞的样子，长臂一伸一把将娇小的她拉到自己身前。
“你到底在急什么？”平稳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蓝眸中跳跃的火光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上班啊。”他怎么那么大力气啊？虽然不至于弄痛她，却令她挣脱不了。“放手，放手，快放手，快放手我已经迟到了啦。”一边扭动，一边大声喊着。她个人没有工作事小，要是连累了小艺，破坏“万能家政事务所”的信誉那就糟了。
虽然她是出了名的迷糊，常常丢三落四的，但重大事情上她一向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就怕出了什么无法弥补的过错。
“你上什么班啊？”她越是挣扎，他就越不想放开她。天知道，刚才在会议室里好几次他都因为想到她而闪神。
这种情况在他三十年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而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不排斥这种感觉。
她是不是懂得什么妖术，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蛊让他全副心思都绕着她转？然而，他也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巫蛊之说，那全是一些骗人的无稽之谈。
但这种想时时刻刻都见到她的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甚至有种想把她绑在身边的疯狂念头。
只因为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而他阴冷潮湿的心需要这种热力来温暖。每当看到那终始如灿阳般的笑容时，他浮躁的心就会奇异般的平静下来。
每天周旋在他身边的女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每一个脸上都戴着一层虚假的面具，不是为了讨好、迎合他，就是极力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完美的自己。
刻意的完美，其实就是一种瑕疵，太过于做作，就是一种虚假的伪装。在没有遇到艾莉儿之前他一直很习惯那样生活和气氛，遇到她之后不知为什么，他渐渐厌恶那种虚伪的应酬。
她真的算不上漂亮，身材也不够高挑火辣，个性还天真得近乎单蠢。可他就是喜欢她的自然，喜欢她毫无修饰的纯真，喜欢她那令人舒心的笑，喜欢她迷糊又可爱的性格。
东方楚阳被猛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吓了一跳，喜欢，他居然用了喜欢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对她的感觉？
他承认她是很特别，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攫取她身上的温暖。也就是因为这种有别与其他女人的特质让他感到新鲜，感到好奇，也就仅止于此而已。
对，就是这样的。东方楚阳在心底暗暗说服自己。
艾莉儿不解地看着突然化为一尊雕像的东方楚阳，她忘了挣扎，忘了要上班的事。单纯的她并明白东方楚阳此时在想什么，但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她竟感到心似乎被针刺了一下，微微生疼。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为什么偏偏对他才有那样的感觉呢？
天使是播洒和平与友爱的精灵，当然也有一些是专门惩罚坏人的。但同样的，他们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不会有一般人类贪嗔痴怨的情绪。
艾莉儿虽然下凡已久，虽然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天使的能力，但她的躯体还是天使，她的灵魄也还是天使，和凡人是有一定区别的。照理说她不该有类似“心疼”的感觉才对。
不着痕迹地轻轻摇摇头，甩着心中浮现的莫名感觉。仰起头，望进那双湛蓝如海的瞳眸里，碧波深处点点浪花飞溅，晶莹的水珠折射着七彩莹光在迷炫着别人的灵魂。
艾莉儿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我已经错过下午的班了，晚上还迟到的话，小艺会抓狂的。”莫小艺平时乐观开朗，大大咧咧，没有一点点老板的架子很好相处。在工作上却是一丝不苟，要是真惹毛了她，她真的会不顾情面的。
这些都不是艾莉儿担心的重点，她担心的是自己疏忽会不会给莫小艺增加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晚上到哪上班？”收拾起飘飞的心情，悄悄松开抓住她手臂的皓腕，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一点情绪。
“咖啡屋的班是迟到了，晚上王董家的宴会应该还来得及。”哎，她怎么这么能睡啊？居然从早上九点睡到下午五点。
“几点？”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表情呢！
“晚上七点。”说着眼角瞄了下墙上的精致壁钟。
“那还早，不急，再休息一会儿吧。”刚才近看才发现她眼眶下有一圈淡淡青紫，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不知不觉，东方楚阳竟对她产生一种莫名的关心。而他自己并没有觉察到，关切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一切都那么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不行，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我还要转好几班车。”王董家位于近郊的“富人区”。能够住在那里的人，不是商业名流，就是政坛要客，家家户户都配有专属的车子和司机。
一到晚上就很少有公车可以搭了，如果现在再不去的话，她肯定会迟到的，而且她还是出了名的大路痴。
没法办啊，她以前“行动”都是用飞的比较多，而且天堂没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想怎么走都行。
哪像人间高楼林立，所有路都交错纵横，像迷宫一样。来人间那么久了，她始终弄不清楚几号车是走哪一条线，通往哪里？还好小艺聪明，在她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放了一张城市路线图。尽管这样她还是时常迷路，谁叫她一看到那星星点点、弯弯曲曲的路线图就头晕呢。
“你再休息一下，晚上我送你过去。”冷邪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
“真的吗？”艾莉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说实话她现在还搞不清楚要搭哪一路车呢。有人自愿送她，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意识到自己激动的反应，艾莉儿不好意思地甩了甩辫子。
“不会。”嘴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
“请坐，要喝点什么？”一转眼，东方楚阳又变回那个从容优雅的翩翩佳公子。
“果汁，谢谢！”艾莉儿毫不客气在刚刚睡得在舒服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回答，一边忙着四处打量。
东方楚阳对她的态度并不以为仵，按下电话，让林秘书送一杯果汁和一块蛋糕进来。随即就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摊开刚刚的会议摘要，视线是落在文件上，却没有看进半个字。
不是他要刻意去注意她，她的存在感着实太强了，让他想借由忙碌来忽视都不行。文件夹上出现的是，她那灿亮明媚的笑容，还有那如猴子般扭来扭去一刻不得闲的小小身影。
“啊！”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突兀地在办公室里回响。
“怎么了？”没有刻意加大音量，却足以盖过那刺耳的“尖叫”。
“我突然想起来了。”一阵疾风自身边拂过，原本懒洋洋半倚在沙发上的小身影，已经在东方楚阳面前。
望着那张因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东方楚阳瞳眸深处的冰点，慢慢融化，终成一汪碧波在灯影下熠熠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