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费了几天日子回了赋宿楼,彼时楼里生意不景气,老鸨见是他,连忙堆起了笑脸。
无影并没有所谓的闲暇心思等她招待,只匆匆耳语几句就上了顶楼。
过了一会儿,老鸨自恭恭敬敬地敲了门来,再见他眉目中含着凌厉,心下忐忑不安。
“那个女孩呢,原本让你照顾着,我这来带她走。”
无影饮了一杯酒,面色随即绯红不已。老鸨心头一跳,添油加醋地回答:“那小妮子死活不肯留下来,我拦也拦不住,已经不在楼里了。”
“什么?”无影对楼里的事情知晓的并不是太多,原本想着有老鸨在,袭眉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等自己事情办完,就亲自回来一趟,将她带到影月山庄安置。
他曾想过,见了不过几次面的女人,他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甚至牺牲了一个部下。
可午夜梦回,想起在寒山寺的初见,再见时对她的照顾。忽然,他升起了许多心思,那抹需要保护好她的想法以及觉悟。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青柠。”
老鸨紧低着头,听闻他唤自己的名字,心中无比的羞愧。
为主子做事,她是心甘情愿,可是如今,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沉着语气诘问自己。虽然现在听上去语气平和,但他一旦知晓自己瞒着他对袭眉做的事,估计死几次都不够。
为此,她犹豫着,汗水涔涔下落,一如她忐忑的心情。
“我...将避毒丹交予了她。”
无影的脸覆上一层浓重的剪影,衬托的他越发的阴沉古怪,手猛的一拍,桌子轰然倒塌,碎裂的木块些许扎进了老鸨的皮肉,令她疼痛不已。
“我从未说过要她为我做事,青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吓得她离开吗?你是何居心?”
老鸨止不住的磕头,直到血流尽出,无影淡漠地撇了一眼,道:“再磕头,就真的要伤筋动骨了,还怎么管赋宿楼。”
“谢主子开恩,青柠往后不敢了。”
“给我查到她的下落。”
“对不起,主子,这件事办不到。”老鸨坚定的看着他,“主子,她与大计毫无干系,而且那时她也不愿帮助我们。您何必为了外人再费心劳力。”
无影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老鸨的回复,是的,他可以不管,就算袭眉死去,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这跟你无关,只要去做就可。”无影起身,袭眉不在此,既已做了安排,就不必留下来了。
莫宁交予他查探的事情,他已吩咐手下去办,并且给莫宁半真半假的消息。
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不会让莫宁知晓袭眉还活着的消息,对她再次下手。
“最快,明天,我会在富县的源一客栈等着。”
老鸨认命点头,稍一思躇又觉得哪儿不对劲,富县?那不是快临近南疆的地方吗?主子又有什么计划?
皇宫,书房中,新帝在批阅奏折而疲累时,下意识喊道蓝衣。可他回过神才想起自己的皇后原本跟着莫丞相出宫,近余一月,都未有任何消息,心中不免不满。
他招来暗卫,传了信后,伸着懒腰不由感叹,“算算时间,御阳子安也该将那个女人带回来了。”
渐渐地,身心的空虚又令他想起一个俏皮的少女,被送去和亲的陆荣微。当时,她回了鹿茸宫,一直到和亲前,都没有来过他的书房或者寝宫寻他。等他偶然想起时,已经人去楼空。
“还真是习惯了她的存在,不过有得必有失,朕现在的兵力还无法与之抗衡,牺牲了她,保全大局,才是上策,莫要胡思乱想。”想着,新帝又开始了矜矜业业的勤政之务。
已经三天了,袭眉越来越觉得这样的日子无法忍受,她想快些赶路,但一看着还在休憩的林尧,她就有些难以开口。
“你一直看着我,是有难言之隐吗?”林尧半眯着眼,他之前全然是在装睡。
“嗯,林尧,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林尧勾起嘴角,袭眉以为有戏,心头放松,缓缓地疏了一口气。
然而,林尧只是感到酣睡的姿态不是很舒服,想转个身而已,而他的笑容,只是客套一下。
“喂,你每天要敷药,还要忍受那样的痛苦,怎么都不着急。”袭眉不免催促。
“你急什么,坐下来。我好久没跟人聊天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袭眉不情不愿地应下,林尧很满意,随后枕着后脑勺,舒服的轻哼了声,云淡风轻的跟她聊了起来。
“其实,这一趟,我很没有把握。”
袭眉啊了一声,他什么意思。
“被当成药人一天天的实验,虽然失败了,可蛊已经化在我的血肉,我自认已经无药可救了。去了南疆,也只是为了找回曾经的记忆,知道真正杀害我亲人的凶手报仇罢了。”
这会儿轮到袭眉迷茫,“可是,你之前还信心满满。”
“那只是骗你的。我自己的身体清楚的很,从那天喝了你的血,我就知道,我已经逃脱不得了。”
袭眉忽然跪在他的面前,极其认真的道歉,“对不起。”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明明之前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能克制到最后的,是我没有守住底线,我是自食其果,跟你没有关系。”
他越是这么说,袭眉心中的内疚就多一分。他看着她的神色就猜出了,于是又道:“喂,你还跪着?是这儿的地太脏了,想打扫吗?”
袭眉腾地跳起来,拍拍裙摆的灰,瞪着他,“你才打扫呢,让你起你都不起,天天懒得跟条虫似的。”
“喂喂,你这样说我就很不高兴哎,也不想想是谁拖着我走才害我受伤。”林尧笑了笑,接着道:“照顾我这么久,你出去散散心吧,我要好好休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闭上了眼睛。
袭眉脸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她都不知道她对着林尧的睡颜笑的又多温柔。
林尧又翻了身,脸正对着她的方向,忽然咳了咳,发出像孩童一样不安的软音,还踢被子。
袭眉无奈地给他掖被角,垂下的发丝在林尧的脸上扫啊扫,她并未注意到林尧的眼有一瞬的睁开,并且极为认真的看着她的动作。
袭眉做好这一切,不经意扫到他的脸。他睡得可真是快啊,袭眉这样想着。
关门的时候轻手轻脚,如林尧所说,她是该出去散散心了。
或许,可以给他祈个福,万事如意,把蛊毒全部清除,不留任何痕迹。
她乐观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