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眉感激的点点头,等下轿时已是日仄时分,她怀里的那封信,陆荣微到底没告诉她送到哪里去。
“主子,这封信......”
陆荣微顿住脚步,恍然大悟起来,“袭眉,你送到城外的明月山庄的管家手中就行,其他无需多言。”
袭眉应声,目送陆荣微渐行渐远。
袭眉几经打听,才得知去明月山庄的路。
在姑苏,这片生她养她的地方,她从未听说过明月山庄,因此陆荣微如此吩咐,她还有些诧异。
匆匆一瞥,袭眉便被明月山庄门前的风景吸引了目光。
她从未见到,在盛夏季节,门外会有阵阵寒气飘散,她来时的体内燥热皆化为虚无。
摸了摸紧紧攥着的信封,她上前叩响门扉,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取下门闩。是位老者,一身的书卷气息,穿着干净素雅的灰色长袍,见门外是生人,那老者的眼中含了一分警惕。
“姑娘来此是为何故?”
袭眉也未说来意,反倒开口,“可是明月山庄的管家先生。”
老者点点头,又道:“看来姑娘是来送信的,曾有人嘱咐过,没想到会是位姑娘。”
袭眉没有细细去想老者的话中有话,只是想着原来陆荣微是如此信任她,如若自己逃离这宫墙,倒也愿意同陆荣微相交。
“受人所托,呈上此物。”袭眉也直言相告,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信封。
“姑娘可需饮杯酒水?家主人人很和善,不会难为姑娘。”
记着陆荣微的话,袭眉缓缓摇头,见此老者也不强求,只道:“这山庄的都唤我吴伯,见你这姑娘也是讨人喜欢的,哪天再得了空记得来看看吴伯啊。”
吴伯的亲切让袭眉喜上眉梢,袭眉连连应道:“会的,吴伯,那我便不久留了,你记着好好照顾身子。”
又小聊了几句,吴伯乐呵呵的目送陆荣微离开,而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满是泪光。
“吴伯,你怎了,主子有事传唤你呢。”
一年轻人走来拍了拍吴伯的肩膀,吴伯怅然若失道:“若是女儿没死的话,或许能看看这位姑娘,长得同她很像,很像。”
“吴伯,都是过去事了,你也该放下了。”
吴伯苦笑的摇摇头,嘴里神神叨叨的走远。
有些事,并不是所有的感同身受,就能轻易诉说的。
话头转到陆荣微那处,她出宫很是低调,雇了轿子,从外看来,和寻常百姓出行时也没有不同。
所以当落了轿,她就被门口的人拦着。
派人去打发了门口的人,她才扬起一抹笑容,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
只是身边有些不习惯,“还真应该让袭眉在这小住,让她回了将军府,现在看来我才无趣了些。”
近来好时节,她云英未嫁,处于深闺时种的许多花,现在都盛放了,开的一朵繁盛一朵旺,真像她跟新帝呢,她心里想着,不免甜蜜起来。
视线中忽然闯进一身素白,那男子半披着发,身后背着一把乌金剑,步伐极速,陆荣微见状不由得高喊了句:“表兄。”
可那人只是稍微一停,就飞也似的离开她的视线,陆荣微气的肝火直冒。
“表兄,就算我成亲了,我依然是你表妹,你别吃醋吃的不理我啊。”
说完陆荣微狠狠的跺跺脚,其实她心里明白的跟明镜似的,陆荣弥对她没任何感觉。
所谓的青梅竹马,也只是她胡诌逗趣袭眉的。而且,小时候,陆荣弥见着她就逃,还总是鼻孔朝天,十分嫌弃她的模样。她跟这位表兄没有相看两厌就不错了。
“荣弥,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陆荣微路过正厅,听到她父亲陆藐中气十足的声音。用脚蹄子想想,她爹比起自己这个女儿,倒更为疼爱和重视陆荣弥呢。
只是陆荣弥对谁都是不亲不爱,也难为陆藐对他一直寄予厚望。
“回舅父,荣弥本有要事在身,可能要一月之久,只怕叨扰舅父妗子一家了。”
“荣弥这般见外作甚,舅父知晓你含蓄,但到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知荣微知你回来,特地出宫一趟?”
陆荣弥没说话,目光稍稍一侧。陆藐岂是不知事理之人,现下想到怕他是遇到陆荣微了。
陆藐忙哈哈大笑,正厅中都不再压抑,反而多了几分轻松的感觉。
“荣微在宫里肯定是闲不住的,帝王宠之最,怕是明刀暗箭也不少。作为她的表兄,这几天有事跟她唠唠家长,让她知道家中父母不能为她做什么,但好歹有个兄长是靠得住的。”
陆荣微偷偷抹泪,父亲平日严厉,就连送她入宫那日,也是在家大摆宴席,只道家中又少了一张口。所以父亲也是个言不由衷的人呐,但一想到父亲方才的话,她怕是忍不住要笑出声。
在宫里她还未见到有什么妃子在跟前蹦跶了,也是,宫中并不是谁都愿意踏入她的宫里,来见她与新帝缠缠绵绵,好不恩爱。
“荣弥记住了,会记得看她开解她的。”
“舅父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陆藐爽朗的又笑了笑,一拍桌遂喊道:“荣微,别躲躲藏藏的,你的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够为父看的。”
陆荣微暗里吐了吐舌,飞快离开。
“呃,那个......”
陆荣弥破天荒的低着头垂眸不语,空气中弥散着尴尬。
“舅父,荣弥有些想念表妹了。”
陆藐冷汗涔涔,陆荣弥给个台阶下,还是要点脸吧,“你快些去吧。”
半个时辰后,眼见夕阳沉沉,门外一片萧索寥落之像,袭眉狠狠地猛吸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推开那如同尘封多年的门。
果然连门内都没有人,父亲的变化,可真是越来越让她这个女儿看不透了。
手里提的满满当当,她买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材,只怕父亲不爱惜身子,想给他补补。还有绫罗绸缎,各种花色她都要挑到眼花,最后才敲定了几个看上去父亲会比较满意的。
家里怎么会这么冷清呢,她想着,却也寻着记忆去了书房。
传至耳边的熟悉咳嗽声,正是父亲的。袭眉蹙蹙眉,还是转身回了自己卧房,将东西放齐整,拿了药材去厨房。
都说保家卫国,将军府必然比常人所住要好不少。可她的父亲一生戎马,只想着哪天可能一条命都会搭上,所以父亲宛然谢绝了新帝的奖赏,而是带着自己回了祖宅,也就是这儿。
到底不能让新帝失了面子,父亲接受了新帝赠予的战甲,可两三年,父亲再未穿上战甲。
国泰民安,也是好事一件,若永远都穿不上,或许是最为欢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