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主持人被一起集合到办公室,负责老师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开始发发言稿。
封曲怀着紧张的心情接过一打纸,除了刚开场的集体亮相,翻了几页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台词,心中疑惑渐生,终于,在最后一场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真的只有一段引词,加上最后结束时的集体亮相,总共不超过十句话。
封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有几分嫉妒,看着别人的话一段一段的,讨论的兴高采烈的样子,自己就是提不上劲,却还要积极融入讨论,争取融进这个主持圈子里,免得自己因为不熟络而更加沉闷。
这是个大课间,领完发言稿,封曲就找练老师背单词了,背了半个单元,只是效果不好:不是少了‘e’,就是多了‘e’,再或者,就是前后字母背反了,这些都是轻的,严重的就是,练老师提问的单词她好像从来没背过似的。
没办法的事,要是她能背好,可能英语就不会这样了。
“认真背了?”
听着语气有些严肃,封曲双手出冷汗,掌心涩涩的,像刚摸过冰块似的。她真的认真背了,可能是时间还比较短,还没背到滚瓜烂熟就是了,如果多给她几天时间,这些词就不会背成这样了。
“嗯,就是总忘,真的认真背了。”
练清远看着封曲诚恳的小眼神,倒也可以理解她的意思,有些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很难,比如数学于他,英语如封曲。大概就是上帝闭上的一扇窗,要想推开它,需要很大的力气。
封曲莫名的心虚,老师这也不说句话,就这么看着书,皱着眉,不会对自己很失望,觉得自己没背吧。
“你看这个词,每个音节都对着一组字母,‘th’‘tion’‘en’等等,这些字母组的读音很多情况都是一样的,你可以把一个词分成几小组,看音标,总结规律,这样容易记一些。”
封曲没想到老师是在给她找方法,倾身去看老师指的词,老师的话就在耳边,仔细想想,好像的确如此,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如果这样背的话会不会记得更牢些。
“真的诶,谢谢老师。”
“对了,你会音标么?”
虽然现在很多学生的发音都不准,但还可以接受,只要不是过于蹩脚的读音,他不会去多说。但这个姑娘的读音,不堪入耳,仿佛是在说中文。
“不会。”
“看来,我们得先过一下音标了。快上课了,我们再找时间。”
“好,老师再见。”
两天后,经历了彩排,正式,封曲绝对已经倒背如流了,站在舞台上,脑中依旧空白,眼中的人就像一个一个的西瓜。尤其到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时候,上台,讲话,下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中间的时候,她实在紧张,嘴巴都在抽,可是她看见了练清远,练老师就坐在评委席最左边,她也正好站在台上的最左边,两相对视,练清远对封曲微笑。
封曲抿唇,双手紧握着话筒,心里却平静了不少,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却知道下面被铺了很厚的气垫,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有事。
晚上睡觉,舞台上的一举一动都在脑中循环,是不是说话应该更有底气一些,声音应该更大一些,或者更悠扬一些,让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听起来更动听。
想着想着就激动到失眠了……
果然还是不太合适这样的场面,这几天都不知道失眠几次了,可是心里还是很高兴,这样的高兴还是少点好,都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才能换过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同学们之间除了紧张的学习外,还有逐渐浓厚的革命情谊。马上到来的三天假期,可能是高考之前最后完整的假期了,大家都很兴奋,计划着假期生活。
这几天封曲不去上课了,因为快期末考试了,还有政史地要复习,英语先放一放。
回到家里,正好堂姐也在,她说要一起去电视塔转一天,封曲不想去,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三天的计划,不想就这么被打破。
“天天赖在家里,跟你姐出去转转,省得你爸又该说你了。”
要不是自己一直在外面上学,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她也不想一直宅着。出去总要有个伴,这是封曲的出门第一原则。
可是她也怕被爸爸吵。平常躲躲也就过去了,可是最近学习紧张,她也不想被这个扰乱了平时的节奏,去转一圈也没什么。
“那就去吧。”
七月份的艳阳天,连知了也要躲的狠毒的日光,照在脸上,汗水一个劲的往下流,封曲给堂姐打电话,谁料堂姐去相亲了,说给自己打电话,打不通,就告诉妈妈了,然而,肯定是她忘告诉自己了。
封曲一直有睡觉开飞行模式的习惯,所以才没接到电话。
封曲决定还是回去吧,正好继续按原计划进行。
一回头,就看见了个熟悉的人,是练老师!高高的个子在人群里很显眼,他好像也看见了封曲,冲着封曲招手,走向她。
“老师好,老师也来参观?”
封曲觉得不可思议,竟然可以巧遇老师,就像抽签中奖了一样。但如果遇见其他老师,或许她已经躲得远远的了,就像吃着了坏果仁,立即吐掉。
“对啊,这附近也就这个还没有参观过,所以趁三天假期就来了。就你自己么?”
“对,本来约了姐姐,但她没来。老师也就自己么?”
“对啊,看来我们可以组团一日游了,要不要一起?”
封曲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果断地回答说:“好啊!”
跟练老师一起也很不错,还从来没跟老师一起游玩过呢,有些小期待。老师已经买完票了,封曲就自己去买了票,便一起进去了。
走了一上午,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跟老师聊天倒是很愉快,已经上了很多次课,封曲对练老师的评价,绝对是飙高的。一上午说了那么多,也就不拘谨了,道也敢问些实质性的东西了。
“老师,你觉不觉得咱们英语早读的任务每次都有些多啊?”
而且你给的时间还少,每次还用提问或听写来测试,你要求还很高。搞得封曲总在及格线徘徊。当然,这些都是在脑子里给自己说的。
“我觉得还挺正常的,你要加油啊,争取听写回回优秀。”
原来老师一直注意到自己从来没得过优秀,自从上了老师的课,进步是很大,但这就像是地理上的凹坡,前一段很容易,可是想登上巅峰,还有很难攀登的后面一段,离优秀还是有距离的。
想想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可是成绩还是上不去,封曲觉得心里很压抑,回家一定要好好复习,只能发展其它几科来弥补英语短板,这样才能保证成绩稳定,虽说不上,也不至于跌。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大跨一步呢,仿佛遥遥无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语文不错!过来。”
封曲以为老师要买东西,就跟了过去,前面是一个买零食的地方,走近一看,才恍悟,这里坐着一个男生,手里拿着一本英语单词书在背。真的好用功。
“是要考雅思么?”练清远看着这本书,心里有个印象。
“对,准备出国。”
“在这里看着店,还这么用功。”
“因为想早点出国,争取和其他同学一起上大学,不想比他们晚,所以要抓紧时间。”
“加油!要个这个。”
练清远把手里的糖递给封曲。封曲还在瞅那个男生看的书。
“我上高中的时候,数学对我来说特别难,当时我就立志要学好数学,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我每两天做一张卷子,把不懂的一定弄懂,就这样到了高三,数学每天都发卷子,别人都觉得卷子很多的时候,我一天除了发下的卷子还会再作至少半套的数学卷子。当然,这也要靠我同桌的帮助,他是个数学学霸。”
练清远突然转过身,直面封曲,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封曲,Drive your value,try your best,never give it up。”
“恩恩!谢谢老师!”
封曲懂老师的教导,听了这些话,她反倒觉得自己其实还可以更努力,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等着她,当她勇闯荆棘之路时,练老师递给自己一把刀,让她砍去尖刺,成功前行。觉得一切都更加真实,她在努力,每一步都将会有所收获。
坐在旋转餐厅,服务员问他们要点些什么,封曲最怕点餐了,因为自己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对这些第一次见的菜更提不上半点兴趣,正触了她选择恐惧症的点。
“老师想吃什么?”
“B套餐。”
“那我也要B套餐,谢谢。”
这里的饭很不错,封曲把套餐吃的一点不剩,直到她站起来以后,才发觉肚子好撑,似有一石石头压在胃里,导致封曲没走多长时间就肚子疼,去了洗手间。
果不其然,封曲肠胃脆弱,跟个过敏性体质的免疫系统似的,十分敏感,吃多了吃少了,换新东西吃的时候,都会出来作祟。封曲在洗手间呆的时间长了点,不由想起等会儿出去时的尴尬。
“练老师。”封曲捂着肚子走出来,心里却十分不好意思让老师等。
“怎么样,胃还不舒服么,过来坐会儿咱们再走。”
练清远搀过脸色苍白的封曲,把刚接的热水地给她。这水是向刚刚的餐厅要的。
“谢谢老师,我没事,就是吃多了,肠胃受不了。”喝了点水,舒服多了。没有想象中的尴尬,老是这样的行为,让封曲觉得很温暖。
坐在环玻璃椅上,展望下面城市的风光。这个塔有三百米高,这一层的落地玻璃环绕一周,是个很好的瞭望台。
“老师,那个红顶的社区是我家!”
练清远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整齐的方形社区,黄墙红顶,楼层也不高,位于郊区,环境也更胜一筹,真是不错的地方。
“看见了。”
“我家住着我爸妈还有我爷。我们本来是一个村庄,赶上政策,就拆迁盖了社区,户口也从农村户口变成城市户口了。我爸经常去工地,承包的有项目,我妈是家庭主妇,我是个独生子女。”
或许是现在身体虚弱,封曲也没有了平常的精气神,有些事情她没有力气继续压在心里,便接着说。
“我爸脾气不好,我妈脾气太好,她总能忍着我爸的脾气,可是我不能啊,凭什么他大嚷发冲的时候我就要忍着,我在他面前就不能发冲,冲了一下还会被吵,每次我爸吵我,我妈有时候站在我这边,出言阻止,可是总是失败。更气的时候就是我爸因为我妈吵我,我妈还回过头让他别吵了,虽然也会失败,但相比之下,我就是更气愤这种。所以我就躲着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绕着玻璃转,封曲说这些纯当闲聊罢了,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这些她心里已经吐槽很久的事,说出来觉得更舒畅了。
练清远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只是在安静地听。
“那里是我家,灰蓝色的公寓楼。”
封曲记得去上课的地方不长这个样子的,这个灰蓝色的小高楼要更高档,但看得出来,还是有一定的年代了。
“我爸妈在那里住。我爸是个公务员,我妈是个主编。在我印象里,我爸妈他们一直很忙,所以我跟隔壁王医生家的奶奶很亲,小时候总是我们俩凑一起吃饭,他儿子是医生,很优秀,却也很忙。”
封曲静静的听着,想想老师说的忙碌的父母,慈祥的老奶奶,还有吃饭的小时候的老师,一幕幕划过脑海。
“高三毕业,他们想让我学医,我内心是拒绝的,于是在背地里动了手脚。我把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换了换,漠大的英语比临床医分低,所以我若是被录了,过的肯定是英语。结果出来后,我爸妈不知道我把志愿改了,还为我感到可惜,但我自己却在欢呼,得偿所愿。”
封曲被练老师的调皮逗笑了,练清远想想自己以前干的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练清远并没有当几年的老师,这种跟着学生一起出来玩的事情也是第一次。他跟封曲说这些,也权当是跟朋友闲聊。
“老师你真牛,漠大很难考的,就算是英语系,分也好高。”
而且漠大也是封曲一直想去的大学,所以老师没有读研也应聘了我们高中的老师。看来第一学历真的很重要,平时老师们也不是说着玩的。
这时候,封曲还不知道练清远其实是被练爸栓进学校的。
练清远微微一笑,对封曲说:“有时候,你想一想,当你从这个学校毕业了以后,你是否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再进来,简而言之,你是否有能力应聘自己学校的老师呢?”
“啊。”封曲有些失落。
老师这话说的好现实,可人就生活在现实中,对于封曲自己,她也没有自信可以被聘。总不会以后,还不如现在的自己,或者,还不如教导自己的老师呢?
一种悲戚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