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水亭里,几个人箕踞的姿态围坐在一起,听着中间的姬无忧描述着咸阳的盛况。其实箕踞是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但在场的都不是贵族后代,都是农家子弟,那管那些门门道道的。
“咸阳很大也很繁华,那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好玩的、好看的。在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宫殿,比我们这个亭子大上百倍。而且这个宫殿还在修建,如果他修好了,那将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没有任何东西比他更大了。里面有着从以前诸国劫掠而来的美女和宝贝。在里面仿佛进入了仙境了一般。”说到这,还陶醉了一番。
听的当中有一个叫齐仲的不信道:“真有那么好吗?而且这可是皇帝的宫殿,我们这样的能进去吗?”
姬无忧眼一瞪,道:“怎么不是真的了,我这一次去咸阳就是去替皇帝建造宫殿的,怎么会有假。”其实,这就是假的,他是去咸阳修筑宫殿,但是那是在外面做事,里面怎么可能进去。
何馆也在一旁助攻道:“齐仲,亭长说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再说亭长什么时候欺骗过咱们。”其他的人也附和何馆的话。
见这些都这般相信自己,姬无忧突然之间有莫名的罪恶感。
被怼的齐仲道:“我不是不信亭长,这不是没有见识过嘛,亭长你还看到其他的东西吗?再跟大伙说说呗。”
姬无忧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当然还有,在咸阳的东边有一座叫骊山的山上,修建着一座比刚才的那座宫殿还大的陵墓,听说是为皇帝准备的。里面到处都堆放着各种宝物,里面还有一个据说里面用水银做江河湖泊,按照帝国的版图来建造的江山图。还有按照真人做出来的兵马俑聚成的巨大的地下军队。为了保护这座陵墓,皇帝召集了天下最好的工匠在陵墓里布置了大量的机关陷阱。””
其实那种皇帝陵是他道听途说,然后在根据前世掌握的知识杜撰出来的,可信一半一半吧。但这不妨碍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的听得欢快,甚至他们觉得就是应当如此。
之前开口提问题的齐仲再次开口问道:“亭长,你说那些皇帝为什么喜欢在自己活着时候给自己建造陵墓呢?以前那些王是,现在这个新出来的皇帝也是。”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姬无忧也不好回答,只能含糊的说道:“可能那些王、皇帝之类喜欢这样吧。”
何馆感叹了一口气道:“唉,上面年年要我们服徭役,搞得大家伙都怨声载道,很多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无忧你还记得以前老是和我们打架的胡老三吗?”
“记得啊。”姬无忧有些不解,怎么提起他来了。
何馆道:“一个月前从咸阳那边传来消息,说胡老三死在了咸阳。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在回来啊。”
面对这个消息,姬无忧也不好接话,余者听闻不禁都有些感同身受,毕竟按照现在的法律的话,在座的大家伙迟早有一天也会像那个胡老三一样。
原本应该是高高兴兴的,结果现在变得有些哀愁了。姬无忧内心有些不禁有些哀叹,这些人所担忧的他何尝不知道,但世道如此又有何种办法呢。
为了不让这种气氛继续下去,姬无忧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沮丧的话了,我跟你们说啊,我在回来的时候可是见到过皇帝。”
郤季张这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亭长,你、你见到皇帝?那可是天子啊,你是怎么见着的啊?”
姬无忧得意的说道:“那我可要和你们好好说说了。”
“那天啊我和大伙准备从咸阳回乡,只见远远的看见那皇帝的仪仗向我走来,整个皇帝的队伍有十几里长,皇帝坐着有六匹骏马来的马车,马车很大,就像一个移动的小房子一样。周围有一万人的军队保护左右,队伍说过之处,百姓无不跪拜在地。那场面,真的是好不威风啊!真叫人终生难忘啊!”
说着,又不禁回想起来。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莽汉魏柏嘴一撇,开口道:“亭长,真有你说的那么威风吗?以前那些个王啊、贵族大官出巡,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无非就是车漂亮点,马大了点,人也是多了点。但感觉也没有亭长你说的那么玄乎啊。”
姬无忧看着这个大老粗,瞪了他一眼道:“你别不信,回头你去问其他人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说着,还真有一个人来个姬无忧送助攻。
这天窦婴奉命来到沣水亭给姬无忧送文书,恰巧在门口听到里面的众人在议论。走了过去,好奇道:“你们在聊些什么啊?”
姬无忧听到声音回头,看见窦婴,正好可以向魏柏说说,随道:“窦婴你来了真好,有件事需要你帮我一下。”
窦婴笑道:“什么事啊?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的话,那我没办法了。”
“没什么。”姬无忧随后将魏柏不信自己的话说了一遍,道,“你来给我做个证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窦婴一听,原来是这事,道:“魏柏,你别不信,无忧说的是真的,我当时就在边上看着。”
魏柏一看有人给做出证明,也就没有再怀疑其他了。
何馆注意到窦婴手上的竹简,好奇的问道:“窦婴你手上拿着的什么啊?”
窦婴看着手中的竹简,将其递给了姬无忧,笑道:“差点忘了,这是尹大人交给无忧的,说是上面下的命令。”
姬无忧接过竹简,不急着拆开,先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替人家养马的吗?怎么替人家送起来文书了?”
窦婴摸了摸头,憨笑着回答道:“回来之后,之前的那家人找人别人替他们养马,尹大人见我生活没有着落,正好县衙里缺个马房吏,所以我就在尹大人的举荐下当了临时的马房吏,替大人们送送公文。也算是补偿了之前在咸阳的时候,那帮人欺负了的事。”
见窦婴找了好差事,笑着恭喜道:“那不错啊,好好干,争取转正。”
窦婴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借无忧吉言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好,兄弟我就不送了,一路顺风啊。”
待窦婴出门后,众人好奇的看着姬无忧手上的公文,一个劲的催促着姬无忧打开。
打开一看,上面写道:今下令,凡是天下书籍非秦记着烧之。非博士之职者,敢藏匿诗、书、礼等十三经及百家之书者,悉地方官吏一并烧之。敢研论诗书者弃市。如有地方官吏知情不报者与之同罪。令三十日不烧者,沦为罪犯,发配边疆。但医药卜巫种树之书,不在此例。若学法令者,可以吏为师。
看到这个法令,姬无忧整个人都懵了,他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那个著名的焚书令。完了,这是要出大事了。
旁边的人见姬无忧愣在那,连手上的竹简掉了都不知道,好奇的问道:“亭长你怎么了?这上面写的啥,咱也不识字看不懂啊,你给咱说说呗。”
但姬无忧没有理会他,反而有些失态的问道:“窦婴呢?他走了吗?”
下面的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回答了他。
“窦婴刚走不远。”
姬无忧赶忙追出了亭子,果然在不远处看到窦婴在那赶着马车。姬无忧追了过去,在后面大喊让他停下,好在那马车速度并不是很快,外加姬无忧体质也不错,才能在后面追赶。
窦婴这边刚出沣水亭,赶着马车优哉游哉的上路,突然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停下。结果回头一看,是姬无忧在后面一直追着他马车,他赶忙把车停了下来。
看着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姬无忧,窦婴好奇的问道:“无忧,你有事吗?”
姬无忧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缓了缓自己的状态,道:“你马上带我去找尹大人,我有急事找他。”
一听有急事,窦婴二话不说就把姬无忧给带上马车,然后赶着马车一路向沛泽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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沣水亭里那些差役见他们亭长在看到竹简之后,急忙忙的跑出去追窦婴,然后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而去,都不由十分的不解。亭长这么急匆匆的这是上哪儿去啊?
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竹简,刚才亭长就是看了这个,什么都不说就跑了出去。
大老粗魏柏看见何馆捡起竹简,凑了过去,好奇的问道:“何馆,你们咱们兄弟几个当中唯一读过书,肚子有货的人,你给大伙说说这上面写了啥。”
何馆粗略的看完了竹简,对着这帮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解释道:“上面说,皇帝下令从现在起对所有书籍进行上交、焚毁,有敢随便研究诗书的一律处斩,若不从者发配边疆。关于医书、农桑之类的书籍则不再此类。”
大伙一听,也懵了,这好端端的干嘛要焚书,这皇帝要干什么啊?当然这些普通老百姓虽然有疑问,但也不会太在意什么,毕竟他们这些人除非家境优渥一点的能接触到书籍知识,绝大数人都是文盲,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接受教育。
这边,姬无忧上了窦婴的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的,终于来到了沛泽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