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小型城堡,带着浓郁的洛可可风格,华丽精巧、装饰繁琐、色泽明亮纤细。虽然保存的相当完好,但依旧能看出一些时光留下的痕迹。
这显然是一座很有年头的古堡。
实际上整个鲁内斯城的贵族都能认出这里。
这座漂亮的二层城堡是圣安德鲁家的祖传财产,而圣安德鲁家族作为鲁内斯的老牌贵族,这座城堡建设至今已经有两百年了。
威廉.圣安德鲁站在二楼更衣室的立地等身镜前照了照镜子,梳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发型,和嘴唇上面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扭头看着自己的女佣:“安妮,我的那件纯黑色燕尾服在哪?”
“先生,那件亮灰色的其实不错。”女佣安妮无奈地耸耸肩,顺便接过了威廉手中递过来的梳子。
威廉子爵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最好先告诉我,我的那件燕尾服究竟怎么了?”
抱歉了,少爷。
极力转移话题的女佣在心里向自己家少爷说了声抱歉。
安妮比了一个剪刀剪裁的手势,说道,“杜邦少爷前段时间把您珍爱的那件燕尾服裁剪成了相当工整的两半。”
子爵先生脸色由红润变作了铁青,他深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怒火,终于张嘴咆哮了起来:“该死的杜邦!快滚过来见我!”
楼下正在修剪绿化的老约翰握住自己手里的大剪刀扭头看着旁边的少年,伸手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花白胡须,一脸的好奇:“少爷,您又做什么好事了?”
杜邦,今年十八岁,是威廉.圣安德鲁子爵和苏菲亚.圣安德鲁女士唯一的儿子,也是艾琳.圣安德鲁小姐的哥哥——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尊贵而美丽的小姐,目前只有七岁。
杜邦.圣安德鲁有着俊秀的五官,一头金灿灿的长发,一双明亮动人、含情脉脉的双眼,还有着一米七七的身高,修长略有些消瘦的体魄,甚至他的声音也清脆温柔,十分悦耳。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他在贵族间糟糕的名声。
这位身材、长相、声音都十分出众的子爵继承人,却是贵族间有名的笑柄,出了名的傻儿子。
据不完全统计,从杜邦出生以来,直接、间接损毁的资产达到将近两十个金朗,而支撑圣安德鲁家族一年消耗所需要的金朗也不过十到十五枚而已。
不少贵族嘲笑的时候都说,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恐怕早就分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了。
当然,这些嘲笑对于杜邦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当一个来自地球的灵魂从出生的时候就取代了杜邦原本灵魂的时候,属于这个孩子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偏移。
原本的杜邦只是一个上过大学,姑且算是接受过中高等教育的普通人而已,生活中确实有不少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直到他车祸死去,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杜邦才发现原本的世界是多么的值得珍惜。
这是一个类似于中世纪英国的世界。
在这里,贵族和平民的差距巨大到足以让人绝望。平等,哪怕是形式上的平等都不可能存在。人人平等的口号如果有人胆敢喊出来,一定是去监狱里面蹲上一辈子的结局。
而与中世纪这个时间点相对应的,是这个世界堪称落后的教育、娱乐体系以及科技发展、普及程度。
也因此,这个世界生活的不便利程度简直让杜邦难以忍受——估计绝大多数的地球人来到这里之后都会和杜邦有同样的感觉。
忍无可忍的杜邦开始学习着用自己曾经学到的知识去改造自己的生活,甚至落下了一个傻儿子的称号。
当然,前进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总归会是光明的。
杜邦一直都相信这一点。
实际上在普通贵族之上,还有另外一个特殊阶层:法师。
当然,从杜邦出生现在十八年的时间,即使他从来没有真实地见过这些传说中的法爷展露自己的身影,但他们的影响依旧十分巨大。
例如那盏在他看来十分不符合常理,里头据说有天然法阵,夜里会自己发出明亮光芒的水晶灯。
以至于前段时间杜邦自己制作了一个普通的电灯,企图用电路、电灯以及魔法能源取代水晶灯,并且宣告失败。
至于法师为什么高人一等?
很简单,绝大多数影响世界进程的伟人都是法师,这已经足够确立起法师崇高的地位了。
比较让人绝望的一点是,杜邦十八年来都没有找到传说中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这意味着或许自己并不是传说中的位面之子,小说主角?
除此之外,杜邦对于自己的家人、朋友还是很亲近以及满意的,尤其是自己没有兄弟这一点,这意味着不会有人和自己争夺继承权了。
请原谅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
花圃中的杜邦低头摆弄了一下手头的仪器,将它递给了老约翰:“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威廉终于发现我发明的除草机十分具有商业价值也说不定?好了,老约翰,拿去用吧,这次我保证它不会突然失控,连底下的草皮一块除掉了。”
“得了吧少爷,您上次和我说,保证可以给我省不少力气的,结果最后我还需要去修补被它弄坏的草皮。”老约翰接过除草机,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位置。
二楼的子爵大人已经又一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杜邦,你到底在哪?苏菲亚今天可不在家,你别想糊弄过去!”
暴躁的老男人……杜邦心里吐槽二楼愤怒咆哮的子爵大人。
“好了好了,我先走。老约翰,如果除草机坏了,你可以先放在一边,我回头再处理。”
老约翰挥了挥手。
“知道了少爷。顺便说一下,您做的除草机真的没有什么市场,购买它的价格足够雇佣一个老约翰了。”
所以说天才总是难以被人理解的,何况是像自己这样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天才。
杜邦没有回话,无奈地摊摊手,转身进了屋子,一路小跑着到了子爵的更衣间门前。
“咚咚咚。”
杜邦说着已经推开了门:“父亲大人,我可以进来么?”
“滚进来吧!嘿,杜邦,我以为你是在真心询问我的意见。”正在修剪胡子的子爵先生瞪了自己的傻儿子一眼,嘲讽道,“你又在摆弄你的那些‘伟大’创造了?”
杜邦叹了口气:“安妮阿姨,能不能告诉我,尊贵的子爵先生咆哮着让自己可怜的儿子过来,就是为了看他怎么用刀片修整自己的小胡子吗?”
安妮抿着嘴笑了起来:“是关于您把子爵先生那件纯黑色燕尾服重新剪裁的事情。”
杜邦翻了个白眼,凑上去搂住了自己父亲的肩膀:“父亲大人,您难道没有觉得您穿那件燕尾服看起来太老气了些?选择明亮一些的颜色会让您看起来更光彩照人的。”
“看起来真的会让人老气吗?”威廉有些紧张地折了折衣袖,“听着杜邦,我还很年轻力壮,今年还可以给你添一个弟弟。”
杜邦“嗤嗤”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一个37岁的中年男人还有多少精力,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好了杜邦,这次先饶了你,你可以出去了。”子爵先生摆了摆手,又聚精会神地去打理自己了。
“好的,父亲。”
威廉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杜邦叮嘱道:“对了,等会你去接一下艾琳,小公主今天该回家了。”
“如您所愿。”杜邦答应了下来。
杜邦其实并不是很想见到自己那位可爱的妹妹。
实际上可爱这个词语,一直都是威廉子爵和苏菲亚女士对于艾琳的认知。
而在杜邦的观念里面,自己这个长相精致的七岁妹妹,从来都和可爱这个词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们兄妹两人在贵族和自家下人间的名气正好相反。
杜邦虽然总会受到贵族们的嘲笑,但是他和煦的性格、平易的态度很受到下人们的欢迎,实际上下人们都很喜欢这个没有什么距离感的少爷。
艾琳恰恰相反。
在贵族们的口中,艾琳从来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完美的礼仪、端庄的姿态、优雅成熟的谈吐……
这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女孩子!
但是在下人眼中么……七岁的艾琳虽然算不上罪大恶极、无恶不作的大魔王,但确实也不是一个好伺候的小主人:任性、刁蛮,只有偶尔施舍出的善良才会展现出小姑娘讨人喜欢的一面。
杜邦不想见到艾琳,而实际上艾琳也未必想看到自己这位哥哥。
有这么一位风评差劲的哥哥,在艾琳的眼里其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艾琳小姐一直都不知道这位大自己十一岁的哥哥到底在想些什么。
谁来告诉我,这个十八岁的老男人,为什么老是热衷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发明一件会吞吃草皮的除草机;又比如拆了自家最大那盏水晶灯,就是为了想方设法换一个点起来总会黑掉的灯泡上去?
他难道不知道这盏水晶灯里的夜明水晶价值一金朗吗?
这两兄妹其实一直处于相看两相厌的状态。
除了在外人和子爵夫妇面前保持着相当亲密和谐、兄友弟恭的状态,两人私下——如果有私下相处的话,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努力用恶毒的语言去噎死对方。
杜邦比较悲哀的一点在于,他虽然比艾琳年长了十一岁,但是互喷毒液的时候未必能够占据上风。
“亲爱的小艾琳,下次有空闲记得再来姨妈这边玩,我和小爱丽丝都很欢迎你。”贝西姨妈恋恋不舍地亲了艾琳一口。
杜邦看了一眼小爱丽丝那张生无可恋的小脸蛋,觉得贝西姨妈说的或许并不太准确。
“当然,还有你,杜邦,我们可是一家人。”
得了吧,您单独看见我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笑脸。
杜邦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当然,我很乐意,如果有机会的话。”
“好了姨妈,我确实应该走了,感谢您这些日子的招待。”艾琳最后道别,顺便看了一眼脸上写满如释重负四个大字的小爱丽丝,“最后我想要告诉您,小爱丽丝的进步非常大,已经勉强可以不失礼地和那些爵士们的孩子打交道了。”
姨妈提高了嗓音,表现的十分不满意:“什么?勉强?”
艾琳这小丫头又在给人上眼药了。
杜邦选择心里偷偷为小爱丽丝默哀。
等上了马车,杜邦和艾琳立刻都放松了下来,瘫在马车上,姿势几乎如出一辙。
“艾琳,小爱丽丝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那是活该,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往我的午餐里面吐口水!”
艾琳一想起来就烦燥恶心,挺起身子干呕起来:“你自己想想这有多恶心人?说实话,在我眼里,爱丽丝仅仅只是比你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倒确实蛮恶心的……不对,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杜邦反应了过来:“这到底有我什么事情?”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差劲的贵族,你一直是我衡量其他贵族有多差劲的标准。”艾琳说得很理所当然。
真是一个愚蠢的衡量单位,杜邦心想。
“呵呵。”他讥笑着,“那你评价别人有多优秀的时候,是以自己作为评价单位的?”
结果艾琳说的更加理直气壮:“没错!”
杜邦又一次在兄妹交锋中败退。
其实杜邦一直怀疑,自己之所以毒舌不过艾琳,是因为自己的脸皮还没有她那么厚。
“停一下。”艾琳撩起马车车帘看了一下外面的街景,叫住了驾车的小鲍约尔。
“你要干嘛?我现在只想回去享受晚饭外加宵夜。为了来接你,我连晚饭都没有吃。”
“看到了一家雪莉和我推荐很久的饰品店,正好路过这里。当然你也可以先回家,然后我再走回去。”艾琳不怀好意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杜邦眼睛一亮,狐疑地问艾琳:“你不会告诉威廉吧?”
“你猜?”
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妹妹,小说和漫画里那么多可爱懂事的小萝莉都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能分给我一个?
杜邦嘀咕道:“我就知道……算了算了,那我也进去看看。我其实一直感觉自己缺一块体面的怀表。”
“记住你付钱。”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直接AA的吗?这就是来自杜邦的简单思维。
所以说大部分宅男都是单身狗还是有原因的。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凭什么?”
要知道,艾琳可是一个小富婆,她的零用钱比杜邦多多了。
用苏菲亚的话来说:贵族千金需要有更多的银月去购买自己心仪的宝贝们,把自己打扮得更加漂漂亮亮的。
这种情况下,杜邦实在找不到自己帮艾琳付账的理由。
“呵呵。”艾琳冷笑着,“你可是哥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倒还挺想看看你被威廉喷得狗血淋头的模样。”
杜邦突然找到了自己吵不过艾琳的第二个原因。
她的后台可比自己的坚实多了……
艾琳去的是一家很小众的店铺,门口挂着的招牌是“查理的奇妙之旅”,门面不大,里面倒是有几个顾客在挑选商品,都是女生,年纪有大有小。
她们看到杜邦和艾琳走进来,大多都会微红着脸颊,略有些羞涩地避开视线,然后找机会偷看杜邦。
不得不说,杜邦这幅外表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每当有姑娘因为自己微微红了脸颊的时候,杜邦心里总是有一种很虚荣的愉悦感油然而生,这次也不例外。
他努力地挺直了腰板,使得自己看起来可以更加挺拔一些。
店主也是一个小女生,脸圆圆的,穿着也很可爱。只是似乎眼神有些不太好,在柜台后面甜甜地打招呼:“欢迎光临,两位小姐有什么想要的么?我可以指点给你们位置哦。”
几个小姑娘听到了都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杜邦有些头疼,自己虽然长相弱气了点,也不应该被看成女生吧?
“小姐,你是不是视力不太好?”
店主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眼睛确实不太好。”
“没关系。艾琳,你想要买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倒是你,你不是想要一块怀表么?”
店主小姐姐热心指点:“怀表的话是在左边最里面的那个柜子里的。”
“好的,谢谢你。”
左边柜台的怀表其实并不多,但是看起来样式都还不错,倒是蛮符合这家店中高端格调的。
只是杜邦看了一会儿,总是感觉并不太满意。
于是他又跑过去问店主:“打扰一下,那些怀表我都不太满意,你这里还有其他的么?”
“啊,这个……样式好像就这些了,应该是没有了的。”她想了想,突然拍了拍双手,“对了,还有两副之前剩下的样式,我去拿来给您看看吧。”
“可以。”
没一会儿,店主小姐姐取了两副怀表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两副了。”
“你最好先擦擦脸。”难为一个视力不好的姑娘去储物间找东西了,一不留心就涂了自己一脸灰。
杜邦指了指她的右脸颊:“右脸颊的位置,颧骨附近。”
“又弄脏了么?”店主小姐姐有些丧气,“谢谢。”她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脸。
杜邦低头看了看那两副怀表,其中一副纯银质地的,做工很精巧,但杜邦觉得有些显眼,并不太喜欢。
反而是另外一副看上去陈旧一些,带着朴实无华的气质,大方得体,设计得很合杜邦的心意。
“这副怎么卖?另外,它看上去好像有些年头了?”
“好的,我看看。”她低下头凑近看了一眼,“哦,这种样式的怀表本来就是做旧了卖的,风格比较特殊,我好像当初就只进了两副。您可以放心,这是一块新表,如果一年以内出现问题,我都可以给您退货的。”
“当然,前提并非人为破坏。”
“那就好,多少钱?”
“承惠4银月。”
杜邦耸耸肩:“好吧,等我妹妹一块付账。”
“不用等了,就是这些。”艾琳“哗啦啦”捧了一堆东西过来,微喘着气看着杜邦,“买单吧。”
杜邦脸皮抖了抖,有些担心自己的钱包。
他每个月的零用并不多,只有三银月,攒了好久才攒了二十几枚银月,这就是他全部身家了。但现在看着艾琳这么一大堆东西,他感觉这二十几枚银月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PS:一金朗约等于10000铜株,一金朗等于70-90枚银月,一银月约等于100-120枚铜株,一铜株约等于一RMB。)
好在结果比他想的好许多。
里头最贵的还是他的怀表,其余的加起来也只比怀表贵了一些。
店主小姐姐抹了零头,一共收取了杜邦8银月50个铜株——铜株是有10铜株这种分值的。
“是时候回家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呢。”
“看在你付钱的份上。”艾琳喜滋滋地看着自己新买的一堆宝贝,难得没有哽自己不争气的哥哥。
“鲍约尔,走吧。”
“是,少爷。”赶车的小鲍约尔吆喝着甩动马鞭,一路朝着圣安德鲁城堡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