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突袭的步骤,说来也是简单,先由李逵、鲍旭带着几十个乔装成普通百姓的喽啰,去夺取城门,然后再坚守上一段时间,死等这大军来援。
只怪前番官军败得太狠,竟然让这郓城县,没了可用之兵,那些充数的乡丁、捕役,又能有什么临战的经验,这李逵才刚把板斧亮了出来,他们便一哄而散了。
所以那后续的大军,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接管了这座县城,以至于让孙立,都有些恍惚。“要是各地官军都是这么个战力,田虎、王庆他们,那动辄几十座城池,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吧!”
想他这梁山的义军形象,还没有做到可以深入人心的地步,寻常百姓对他们的到来,还是会感到非常的恐惧。这也实属正常,毕竟是贼寇临城了吗!所以,像什么“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事情,孙立是想也不敢去想的,只要这满城的百姓不去做那无谓的反抗,引起这不必要的冲突,他孙立就该谢天谢地了。
而且他此番前的来目,那是十分的明确,“救人为辅,抢钱才是主因”。所以在进城之后,也就不顾其他的琐事,带着鲁智深他们是直奔税场、府库而去。就想尽快的清点一番,这一县的积蓄。
这郓城县,再怎么说也是个上县,而且商贸繁盛,有宋一朝又最重这商税,由其是在最近几年,这商税是日趋苛烦。水产、五谷、竹木、书、纸、漆,是无不有税,各地皆以重征为务,斗米束薪、零星菜茄,也都在收税之列。
而田间百姓更是凄苦,他们的田赋、资税,那可都是创下历代之新高的,比之唐代,足足多出六倍有余。还有那高额的人头税更是害人,为了避免家庭人口过多带来的沉重负担,江南地区甚至盛行杀婴的习俗。苏轼就在《与朱鄂州书》中记载:“言鄂岳间田野小人,例至养二男一女,过此则杀之。”
税额之外的浮取,就更是繁杂,如什么经制钱、总制钱、月桩钱、版帐钱等苛捐杂税,是大大的增加了商民百姓的负担。以至于百姓们都把这税场,称作是“小法场“,抗捐拒纳的举动,那是比比皆是,但是一定会迎来最为残酷的镇压。
不过所有的这些,对于孙立他们来说,倒是好事,因为他们可以肯定,这城中的库藏会非常丰盈,这一趟就不会白来,自然也就十分的兴奋了。只见他们“嗷嗷”的嚎叫着,是兵分数路,各取一处。这样的阵势是很震慑人心的,以至于他们竟然连一处像样的抵抗也没有遇到,进展十分的顺利。
这般顺畅的过程,让孙立大为满意,由其是听到各处频传的捷报,他就更加不能自已。
但这福祸相依,乐极生悲的事情,却总是相辅相成,当孙立他们砸开库房大门之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抓狂。
只因当下能够用于交税的东西实在太多,并非只限银钱,什么五谷杂粮,绢绸布匹,就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是这些东西可不好携带,孙立他们就是再不甘,也只得放弃。
想这好不容易才占了一座县城,就只取了这几万贯的银钱回去,孙立是别提多郁闷了。但更让他心烦的是武松派人来问,说是县衙处有人敢于反抗,他来请示,可否要率众强攻。
孙立本意是少造这杀孽,又担心周边府县带兵来援。所以速战速决,这是他的基本要求。可若是让这些寻常的衙役,挡住了自己的大军,又难免会折了山寨的颜面。于是孙立决定,还是要在衙前,做出些恫吓的举动,也好让这水泊周边的官员,明白他们当下所面对的局面,就是千万不要轻易的招惹梁山。
当孙立一路快马的来到县衙之前,只见其大门紧闭,墙上多是那乡丁、弓手,正在两个熟人的带领下,是严防死守。
“原来是朱、雷二位都头,这一向少见,过得还算安泰否?”孙立见有朱仝、雷横二人在场,倒也不好把这事情给做得太绝,就放弃了马上强攻的打算,准备吓他们一吓,也就是了。
朱仝他们也应该是感应到了,孙立释放出的善意,因为朱仝马上就接话道:“孙寨主亦是一样,本来我们兄弟还打算得空就去拜访,不想倒是劳动寨主亲率大军远来,可这所为何事,能让我们兄弟知道个详情吗?”
“这个所为何事嘛,难道二位都头还不清楚你们的顶头上司,那县尉宋江,现如今已是身陷囹圄了?”
其实朱仝、雷横,最为担心的就是此事,因为他们也清楚宋江与梁山的关系密切。只是想不到梁山众人做事如此果决,倒是让知县和他们兄弟先前的努力,化作了无有。而眼下的局面,又不得不让他们仔细思量,如果梁山大军强攻,难道还要他们真的以身殉国不成?
就在他们这难做决断的时候,孙立却不打算再费时光了。只见他对着衙门喊道:“满城都是乡亲,我也无意为难你们,可兄长遗恨不得不报,速将那小人张文远交与我等,不然打将进去,必将是玉石俱焚。”
不过就是一介书吏,别说是孙立讨要,就连朱仝他们,都在私下里商量过,只待风声稍减时,必要这个小白脸好看。所以,此事简直就是为双方罢兵,铺好了一步台阶。朱仝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雷横更是给力,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将那小张三,给拖出了衙外。
“大王饶命,饶命啊!都怪我一时糊涂,被那阎婆惜引诱……”
只听“啪!”的一声,张文远的这一番哀告,只换回孙立的兜头一鞭。
“宋公明这一世英雄,岂容你这腌臜的畜生来玷污,多听你一句,都是污我的耳朵。来人,速将他乱刃分尸,再取了首级送于公明哥哥处,以求查验。”
身旁的焦挺听令之后,基本上是没给张文远留有叫喊的时间,抽出腰刀就将他剁翻,然后当着两边众人的面,开始处置了起来。
孙立的这番作为,也是为了宋江纳一份投名状来,有了这衙前杀人的事由,也省的他对落草这事再做犹豫。
可眼见这焦挺,把事办得也太过于利落,只三两下,就把那小张三给切成了整齐的大块,孙立也多少是有些不适的感觉。也是为了保住颜面,他便朝着朱仝、雷横略微示意一番,就调转马头,引着大军就此退去了。
当孙立他们走得稍远时,衙中的乡丁便开始争相呕吐,朱仝、雷横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都在心里感叹着梁山众人毒辣的手段,暗暗告诫自己,梁山之人不能惹。
在孙立他们押着几车银钱,出了郓城县时,宋江已被解珍、解宝,一路快马的带到了水泊边上。在得知孙立已经打破了城池时,宋江顿时是愁苦不堪,直说自己误了老父的性命,兄弟的前程,他们老宋家几代积累的声名。
以至于见到后来追上的孙立,是全无半点好脸色,张口全是埋怨话。“兄弟你这是作甚,非要陷我于这不仁不义之境地。”
孙立一看到他这副委屈的模样,不知为何却想起了秦明、卢俊义。心想,你只有亲身体会过后,才会懂得此事不好,相比他们的破家之痛,你应该死命谢我才对。
想归想,事情还是要往圆满处做,孙立就连忙把吴彰叫到他们的近前对质。
“都是这个蠢汉,就是见不得兄长委屈,还半点都不知忍耐。我就怕有这意外,领着弟兄们守在城外,哪曾想刚一有消息,就说他在牢外闹事,也是担心兄长的安危,这一时不察,倒让兄长坐蜡了。可事到如今,已是没有补救的余地。兄长就全看他是一腔热忱,让过他这一次,有气就冲我来,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地,总之要让兄长宽心才是。”
宋江是真有心打他两下,骂他几句,但一想人家也是好心,他又怎好下手。可一想到此事来得真叫个冤枉,他就只想放声哭泣。“只是可怜我那老父,日日为我担心,临了还要受我牵连,真让我宋江是万死难辞呀!”
“兄长大可放心,伯父亦是我父,那能不留心照顾,林教头已早走一步,现在恐怕已是见到伯父了。”
宋江一听他连这事都做好了安排,就更加确定这是早有预谋。便试着问道:“我那兄弟……”
“四郎早早离城,应该是要回家向伯父禀明这城中之事,我就吩咐林教头一并带上,也好能指明路径。”
宋江算是死心了,茫然的点了点说道:“想这如此大恩,倒要让我如何报答才好。”
“既是一家兄弟,兄长这话见外了。”说着,便看向那焦挺,略作了一番示意。焦挺就提着张文远的首级,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而宋江一看是这事物,长叹一口气后,对孙立说道:“咱们还是早早上山去吧!”
看着宋江走得落寞,祖士远与戴宗便围过来询问详情,他们是想不通这大费周章,又是何必呢?
孙立看了看他们,是异常真诚的说道:“公明兄长身具海内名望,今日能来山寨入伙,实乃我等之大幸,速去整队回山,今夜我梁山大庆。”
他们都是那精细的人,早将此事看的通透,见孙立觉得满意,也就不会多问什么,何况这添人进口就是好事,便依照孙立的吩咐,各自忙乱去了。
孙立则是紧追了几步,是一直将宋江扶上了船,这一路闲言碎语不断,只是想让宋江解怀。可宋江好像还没有想通此事,一直没有言语,孙立也不在意,又吩咐祖士远他们,要一路小心照顾。
孙立没有和宋江他们同行,是因为想为此事做个首尾。于是,就叫来了阮小七,让他留下一队船只,随自己守在岸边,等待着林冲他们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