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待孙立这一步迈进门槛之时,就见张清带着一位碧眼重瞳,虬髯过腹,有着几分番人模样的老汉,前来拜谒。
孙立也不等张清来开口介绍,先笑呵呵的说道:“古人已往名不刊,只今又见皇甫端。解治四百零八病,双瞳炯炯珠走盘。天集忠良真有意,张清鹗荐诚良计。梁山泊内添一人,号名紫髯伯乐裔。”
皇甫端一见孙立竟然会如此的看重自己,心中甚喜,直言愿从大义,只要就此归附梁山。
孙立自然也要客气几句,又关心了一番他妻小的安置情况。直到段景住、郁保四他们都来到近前之时,孙立才改口询问起了马匹之事。“那以先生之见,这些马匹到底是身患何症呢?”
皇甫端先前已得了吴用的指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就对段景住他们问道:“这些马儿常无精神,出汗也多,四肢无力,心率还高,有尿时皆呈赤色,站立时间一长就会卧地不起,以上症状是也不是?”
“对,对,对!先生可真是高人,断得是分毫不差,只是不知可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段景住也是看出这紫髯长者不是个凡人,觉得他应该会有办法,自然是急于求教了。
皇甫端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手捋长髯的接着提问,“你家的马场,可是种有那生红叶的槭树?”
“是,是,是!二公子就喜那些红叶,说是可以平添什么秋色,特意从淮南购得百余株,长势喜人……”
“怎么,此事可是与那些槭树有关?”郁保四在一旁打断了段景住的回话,急着向皇甫端问道。
就在皇甫端正要作答时,孙立也做了阻止的手势,接过了他的话头,对段景住他们说道:“所谓机密之事不可外传,还望兄弟们能够见谅。而且现在正是咱们该聊这购马之事的好时候,至于其他,放一放也是无妨。”
正在聚义厅中的这一众兄弟,是都感觉到了孙立已是成竹在胸,便纷纷禁声,坐等这好戏开场。
而段景住,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见他略带颤音的问道:“孙兄,这是何意呀?”
“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会瞒你,这些马匹的毛病能治,但要费些时日,而且需要一些金贵的药材,所以这花费也是不小。你们要是想把这些马匹,还有你们庄上的那些,都留在这里,这价格就要重新的定一下了。”
段景住也明白,现在这主动权在人家手上,让价这事那是一定的,但就怕孙立会咬住不放,让他回去不好交代。可真要是不卖,梁山又不给解救的方子,这所有的马匹就都是个死,损失自然会更大的。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问,“那以孙兄的意思,多少才算合适?”
孙立回答起来,倒是面无表情的很,“我也知道你那主家养马不易,再说还有咱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在这儿,也不好让你们太过于吃亏。我提前核算了一番,除去这医治的花费,每匹大概还能剩上个十四五贯,要是再多的话,山寨也就不好承担了。”
“十四五贯?这可只够个崽钱,我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呀!”
“我也就怕兄弟为难,所以你们大可先去商量,只是时日不能太长,因为此症要是过了半月之数,我们也就回天乏术了。”
想这半月之数,留的正好是个来回。段景住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要依着这些强人的逻辑,能让他们安然离去已是不易,再谈下去也只有难堪,还不如先走,至于这马匹的买卖,就留给他曾家父子去头痛吧!
所以他当即就提出要立刻回庄请示,孙立自然不会阻拦,而且可以说是礼送下山。但在这一路之上却没有和他再做任何交流,倒是与史文恭聊得投机,由其是在那分别之际,那份依依不舍做派,更是让人感同身受。
看到孙立对这亲疏之间,竟有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吴用很是不解,因为这完全是异于往常。所以当段景住他们乘船离去之后,憋了良久的吴用,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何要刻意的去做这些,你就不怕你那师兄回去难做吗?”
“要是难做,他就不会再做了!吩咐时迁、马灵即刻动身,去那曾头市打探消息,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回报。”
听了孙立的安排,吴用却是会心一笑。心想,看来在这利益面前,同门之间的那点儿情分,也是不值一提。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再添上把火,说不定这山寨还能再加些实惠呢!
于是他对孙立说道:“要是半路把他们那些马匹劫了……”
孙立却没给吴用留什么脸面,当即打断了他的言词,对他说道:“何必如此,那样的话日后又该如何见面,一切随缘就好,若那曾家皆是这有量之人,我们加上些银钱就是,若是他们真咽不下这口气,那就不能怪我们不讲道义了。”
其实这事也不怪孙立贪婪,实是因为此事诱惑太大,按照昨夜从史文恭那里套来的话说,那曾家的马场可是有良马八千余匹。真要是有了这份助力在手,就是立马扯旗造反,他也有了这三分底气。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他曾家有这怀璧之罪。孙立是下定了决心,这马他曾家卖也的卖,不卖也的卖,就是真弄到需要调兵去抢时,孙立也是在所不惜。
想到这深处时,孙立就回头对吴用喊道:“军师还要快些走,先去召集兄弟们,我这里有大事要说。”
梁山大寨在这段时日里,可以说是安稳的很,就是有些庶务也都是靠着吴用、王伦他们来安顿,孙立就是露上回面儿,也是说不上几句话的。可今天他却突然间要召人议事,李逵他们大概会觉得新奇,但许贯中、闻焕章他们自然会清楚,这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见孙立只是下山去送了趟人,回来怎么就如此振奋,现在又要在这聚义厅里议事。晁盖真是倍感不解,就特意在门口等候,想要提前打探一番缘由,也好做个准备。
所以这一见孙立到来,就立刻迎了上去,对他问道:“何事需如此慌张,要让军师来催,难不成又有那处官军前来讨死?”
孙立一把抓住了晁盖的手臂,贴近了身子才与他回道:“要是这事成了,咱们兄弟也就不用再等他官兵来剿,倒先要打破他几座军州才好。只有如此,才能让那金殿里的官家知道,在这山东地界还有哥哥这么一号。”
“好啊!难得兄弟有此兴致,干脆就给他来个直捣黄龙,咱们也去看看他这人间至贵是个什么样子。”晁盖的这一嗓子,来的堪称是宏亮。
这也是因为往常都是孙立在泼冷水,让晁盖遇事要隐忍,发展需低调,把个晁天王给憋屈坏了。以至于天下皆闻什么田虎、王庆之流,你让这天王的颜面往哪里搁,所以这一听说,终于可以破解成蝶了,又那能不一展雄姿,先吼上一嗓子再说呢!
此时的聚义厅中,人还真不少,一众兄弟也都听得真切,就立马围了上来,是七嘴八舌的都想要问个明白。
“哥哥,这便就要作反了,那我们兄弟可得先讨个封号,要不然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可真没个劲头呀!”看来他张横,这官瘾还真是不小,竟然先想起来讨个封号。
晁盖也是高兴,自然愿意陪他们玩闹上两句,是立刻就应承了下来。“以你们兄弟的本事,怎么着,那也得封个横波将军才行。”
王英也急着挤上前来,一脸猥琐的说道:“我没那么大志气,跟着哥哥当一个小卒也是愿意,只求哥哥在打破东京时,给兄弟我配个帝姬就行。”
晁盖虽说不喜此事,但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也就笑道:“此事不难,我还正想与他老赵家结个亲戚,看来也只能是落在你的头上了。”
众人听了晁盖这话,便纷纷哄笑了起来。
可这番哄闹的场景,让站立一旁的宋江看的是眉头紧皱。心想,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净说这些犯忌讳的话,这要是传扬了出气那还了得。于是就上前劝道:“都别玩笑了,孙兄弟那里不是还有正事要说吗,还是早些归位才好,这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晁盖也从旁说道:“公明兄弟说的没错,咱还有正事要说,赶快落座,细听我兄弟安排。”
其实孙立还挺喜欢看他们玩闹的,这本就是结义的兄弟,也还没到那该讲规矩的时候,过得洒脱一些也无不可,说不定还能起个调节情绪的作用,所以也没有上前制止的意思。
不过眼见众人都已逐步散去,各自安坐与交椅之上,孙立也不好再做违误,便开始说明自己将大家召集至此的原因。
“我要说的,其实还是那些马匹的事情。依皇甫先生的说法,这马疾也算好医,可是旁人却没有方子,所以他曾家的良马只能贱卖给我们。而且我可是打听到了他家的详情,这良马足足有八千匹。”
这时只听四周是一片吸气之声,而对此效果,孙立也是甚为满意。便又接着说道:“兄弟们都来想象一番,要是咱们有这过万的骑兵,往来奔袭,在这京东地界又有那座州府可以拦得住我们。到那时,如果那些官人们识相,主动的给我们敬奉钱粮,咱就多保他几年的清平,要是碰上那冥顽不灵的,打破几座州府充盈一番库藏,这进退占先,谁又能奈我何呢!”
堂下李逵听得血热,高声叫嚷道:“此事全凭哥哥吩咐,只要你定下要打哪里,俺李逵自请先锋之职。”
紧跟着,这请令之声就停不下了,好像这梁山泊已经与朝廷开战似的。
孙立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小声些,待这嘈杂声过,孙立才接着说道:“兄弟们也是太心急了,这马匹不是还没到手呢嘛!所以,我准备带人下山,就近监控。要是真有这万一,咱就是拼了命,也要打破他那庄子,夺了那些马匹。”
众人一听自是纷纷响应,都要请命同去。只有晁盖还算冷静,抬手止住了众人说话,反问孙立道:“你师兄那里,咱们又该如何交代?”
孙立看着满脸真诚的晁盖,不免在内心深处感叹着他的这份仗义。可这正要做个说明时,吴用却先插话道:“保正忘了,史教师可是为咱们透露了那曾家的底数,这回去之后,又那能不受刁难,咱们此番出兵,也正好是解了他的烦忧,全了这江湖的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