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隆虽不明白,孙立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但他却是个识眼色,有心计的,知道这其中定有关巧,便打了个哈哈,准备先退下来再说。
只是这厅中还有比他心急的,就说这宋江,已是忙不迭的开口来问。
“既然兄弟已有定计,不妨让说个明白,这平白留下半截倒是吊人胃口。不要担心对与错,再怎么说也都能起个借鉴不是,谁还会怪你不成。”
晁盖也跟着说道:“嗯,公明此言有理,汤隆你就速速言来,只是要少些旁白,可不能再耽误兄弟们吃酒,耍闹了。”
人家这话说得在理,孙立也没个好言去驳,只得示意汤隆把话说完。
汤隆见此,也不好扭捏,就把先前的话茬给接上了。“我有个姑表哥哥,姓徐名宁,是御前金枪班的教师,时常随侍御驾,因有家传的钩镰枪法,是天下独步,相熟的皆称他为金枪手徐宁。若是得他相助,破那铁甲连环马,当是不难。”
林冲一听此事竟牵扯到了徐宁的身上,立时就明白了孙立适才的举动。因为以前在东京时,孙立可是向他打听过徐宁的过往,只是无缘,一直不得相见。可如今看来,孙立怕是早就清楚了汤隆与徐宁的关系,可是为何又要阻拦此事。不过出于对孙立的信任,林冲自然是要帮上一把。
“我当是何事,想这钩镰枪法我也曾见那徐官儿使过,晓得其诀窍在何处。若要对那甲马,只需伏兵于暗处,再使那长枪勾拽两侧军马的腿脚,使其首尾失据,动弹不得。真要是需用此法,何至于去东京搬取徐宁,待汤隆兄弟打制上一千支长柄钩镰枪,我自演示一番,此事也就成了。”
众人听林冲这么一说,倒觉得此事也是简单,大多失了兴致,只是纷纷叫嚷着要看林冲耍这钩镰枪,却再无一人去谈论那金枪手徐宁的本事。
汤隆对此是倍感失落,退回桌边后便再无一言,好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孙立是一直关注着他,但现在不是去安抚他的时候,准备等到撤宴之后,再找个机会与他说个分明。
虽说没人再提这徐宁之事,但他们讨论的话题,却都转到了即将要面临的官军征讨一事上来。别看他们一个个好像是对此事毫不在意,其实除了像李逵这样混吃等死的,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心悬,毕竟是百年皇朝,谁看轻看。于是他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打听一下晁盖、孙立都是个什么主意,也算是为了安心。
孙立是看出了些端倪,而且他也觉是时候给弟兄们一个说法了,老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倒让大伙儿胡乱猜忌,于军心也是不利。
于是,他便把准备好的方略与大家伙儿做了番简介。其实也是想听听大家伙儿的建议,由其是那些久在朝中为将的,说不定还能来个查漏补缺,从而提高这计划的成功率。
“想这高太尉此番可是挟怒而来,这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而且其目的明显,也就容易防范。因此,在与几位军师商议过后,我便准备以逸待劳。”
“当然,其过程不会只是消极防御,而是要想方设法逐渐的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使之由强变弱。而我等则因势利导,又可使自己变被动为主动。打仗吗,不一定就非得要用直接进攻的方法,也是同样可以制胜的。此策的要点在于,要放敌方处于困难之局面,不一定只用进攻之法。关键是在于要掌握主动权,待机而动,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对动,积极调动敌人,要努力牵着敌人的鼻子走,以期创造有利战机。”
“所以,万不可把以逸待劳的“待”字理解为消极被动的等待。”
“听说此番高俅是怒不可遏,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来讨,这样的话倒是有利集权,会少有那应付于事的。而且其又拥有这左近的军州,来供给粮秣,自是后路无忧。那么在其锐气正盛之时,我们是不宜与其轻开战端的,应当先正确地分析敌我之间的形势,甚至可以放其至水泊周边,以观其变。”
“而这样的话,敌军就会面对到与那刘正彦一样的困局,失去了坚城做防守,使其兵力充分的暴露在我诸路水军的打击之下。一旦有了这种被动的地位,是欲战而不能,迟早是兵疲意阻。要是相持的时间一长,其斗志必然松懈。而我等便可依靠这绵延数百里的湖岸,四处攻击,使其首尾难顾,定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宋江也是头一次听到孙立透漏这军情信息,这仔细分析一番也觉得甚是有理。而且,因为有过带兵的经历,他如今也是甚为痴迷此道,哪怕是略有不明之处,他也是要问个清楚。
“可是我听说高俅此来也是带了水战的高手,若其广造战船,跨湖来攻,那么我等这水泊的优势便会不复存在。孙寨主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孙立也是不假思索,随口便回。“这个就不必再问我了,想我大寨最不缺的就是这善水的蛟龙,于水上争锋亦是不让他人。何况那些早存的火油、炮药正是有了用处,除非他高俅可以立时就造好一支船队,否则我等岂会让他得了安生。还是那句话,以逸待劳,不是被动的等待,但凡有那半点可图的时机,咱们也不能轻易放过了。”
厅中众人听了此言之后,皆是轰然应命,有那心急的都开始自请先锋了。
既然这定心丸都已吃上了,众人也就放下此事不提,开始斗酒、耍闹,皆存那养足气力再上阵杀敌的心思。也只有像宋江这样好思虑,想法多的人,依旧是不敢放纵,能与他一起吃酒的除了吴用,就是许贯中,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有那说不完的惆怅。
孙立此时亦有正事要办,他与晁盖先敬了众人三番,然后便来到石秀、燕青他们几个的桌前。在他心里,此战的胜败结局就落在了这几个人的身上,山寨这里该如何布置,两军阵前要怎么应付,那可都是要以他们探到的消息为准,所以孙立才会再三的嘱咐。
“明日你们就要去东京办差了,千万要记得,不管遇到何事都要以自身安全为先。只要探明了敌军的数量,出发的时间就好,其他的倒也不必勉强。”
石秀回道:“哥哥但放宽心,我们必会小心谨慎,而且有戴宗兄弟同往,这往来消息最是及时,当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燕青也道:“东京城那么大,谁会注意我们几个,也是哥哥不许,要不然我就混入军中做个暗间,那样的话,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哥哥这里一准儿提前知道。”
看他们几个都是自信的很,孙立也就放心不少,至于燕青的请求,他也只是说了句时机未到。按他的心思,等到日后积累起了经验,还怕没有这样的机会。
就在几人说的起劲儿之时,汤隆也过来凑趣,可是张嘴就向孙立请命,要随石秀他们同行。
而孙立又怎会不清楚他的心思,便将他带到一旁,与其低声说道:“我亦知晓你那表兄的本事,也明白你是想给他谋个出路,可是你想过人家是否会承你情哪?想那金枪班的教师,可不能说是个不体面的营生,那可是他家几辈儿余荫修来的,还有他那妻儿老小一大家子都是过惯了京里的繁华。你就凭这红口白牙,又怎能说的他来投效,可要是使些手段,那是你的亲兄,你又让旁人如何看你。兄弟,你可不敢自误呀!”
汤隆被说得是面皮发烫,可是他的心里却未曾这样寻思过,难免会有些委屈,这回话的语气也就冲了些。
“哥哥怕是误会了。虽说这寨里的兄弟对我不薄,此事我自当拿命来报,可是万没有用亲戚来填的道理。我汤隆就是再下作,也懂得这些。这事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担心咱山寨不敌那呼延灼,才想到了这一遭。虽说林教头见家兄使过这枪法,但毕竟不是正宗,我就有意去东京求见家兄,央他画下图册,也好加一分保障,怎就让哥哥如此的不信。”
“哎呦!”难道真是自己把这兄弟品性想的差了。
现在倒该他孙立脸红了,这赔礼也不是,作揖也不行,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就忙转过身去,到那席上端来了两碗水酒,递给汤隆一碗后,自己就先吃干了另一碗。
接着又赔情道:“是我想岔了地方,真是对不住兄弟了。”
汤隆自然不会为此去计较什么,见孙立如此,他也慌了,也先吃净了碗中酒,才与孙立说无妨。
他两个这番做派倒让旁人看得惊奇,就纷纷过来询问他俩为何如此这般。
孙立本想说了实情,但汤隆却抢先答了话,“我与哥哥请令要去东京办差,适才哥哥应允了,这才吃上一碗送别酒,到让你们眼馋。”
“哦,原来如此,那要是送别酒我们也该有份,汤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一定要陪我们吃个尽兴才是。”李逵恍然大悟道。
汤隆与李逵关系很好,时常一起玩闹,见李逵如此说,他便顺势回道:“这是自然,待我取个大坛,与你们一一做过。”说着便带人回到了席间。
孙立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念,“这可都是些人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