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源这人的口才倒真是不错,对摩尼教的教义了解的那叫个通透,若非孙立三人都是见识不凡,心智稳定,恐怕早已被他给洗脑了。
也算是为了结个善缘,孙立在言语中对那方腊,很是推崇,只把人家给说成了这昏暗之世的指路明灯。甚至还让翟源带话,说是日后若有教中兄弟在山东遇事,可以随时来梁山寻求帮助,而梁山上下也自会倾尽全力,必不负圣公之所望。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哪来的什么敌意,一阵相亲相爱之后,翟源更是要在杭州城中摆宴,好为孙立他们接风洗尘。
可是孙立眼见这招募“浙江四龙”的事,已是没有了结果,哪还会有什么饮宴的心思。便推说自己在鼎州还有要事,耽误不得,其实,这只不过是想尽快脱身,而找的借口罢了。
不想这翟源倒是个心热的,一听孙立他们要去鼎州办事,便连忙推荐道:“此事倒是碰巧,鼎州有我教友钟相与我关系最好,他那为人最是挚诚,遇事就去找他帮忙,提我名姓绝对没有推脱。”
可这个消息对于孙立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心想,“得,都让人家给一勺烩了!都到这时,那还能提你名姓,他老友杨挺正在梁山相望,看来注定是要天各一方了。”
孙立可是不想再听什么“若有明使,出兴于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这些摩尼教的教条大义了。别到时再来个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一个好汉没招上,反而为那圣公方腊,平添了三个头领。于是,孙立就决定也不去什么鼎州拜访钟相了,毕竟自己的事情也是不少,那经得起这般唐突,既然有缘无分,那就日后再说吧!
孙立本是有心要在南国地方招揽几人,以壮山寨声势,可现在看来,此事已是无望了。因为他对于方腊手下的几位大将的出处,可以确定的,也就是昱岭关上的庞万春、雷炯、计稷这三人了。
但是孙立对庞万春兴趣倒还不大,觉得他除了那手弓箭之外,武艺其实只算平平,因为他与武艺不算很强的欧鹏交手,不到五合就败下阵来。而且其性格高傲,很难与人相处,招上梁山未必就是助力,所以孙立也不打算专门前去拜访,只望一切随缘吧!若是日后真要对上,他也不怕,既然有了准备,到时用乱箭射杀也就是了。
既然所求难成,孙立也就不愿多待了。
翟源自然是苦留不住,最后只得放他们几人就此离去。
这船离岸也近,马匹就栓在岸边,与翟源他们道别之后,也没有什么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的,是猛抽马股一路急行。
孙立这趟也算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路上是闷闷不乐。直至经过楚州要过淮水的时候,看到了李俊操舟,为其身姿矫捷而折服。也是在此时他才恍然大悟,此次江南一行,李俊、张顺等江州豪杰几乎被他一网取尽,现在只是他自己要得陇而望蜀,这人心不足就不外于是了。
他这几日的阴霾是一扫而光,甚至忽然觉得这四周的江景真好,不由的赞道:“千帆相接,百舸争流,此处欣荣,足壮国色,果然是天下膏腴只在这淮水两岸哪!”
许贯中见他恢复正常,自然也是高兴,便从旁附和道:“靠着运河之便利,此处水域的热闹,乃是四时不断的常景,楚州繁华,早已天下驰名,醉吟先生曾赞此地为淮水东南第一州,是绝非虚言。”
说起这楚州,孙立也算是熟悉,此乃后世之淮安。而按原著所著,宋江这一世奋斗,再搭上梁山泊七十位头领的性命,而最终所得,也就是在这楚州当了个安抚使的闲职,魂归此处的蓼儿洼。如此说来,此处到成了水浒终结之地。
想到此处,孙立也是不胜唏嘘,暗下决心,为了不让这历史重演,他要更加努力才是。
这时,正在操舟的李俊,却用一番疑问打断了孙立的思绪,“咦!这些不是货船,都是载客的渡船,江北出了何事,竟然让如此多的百姓一并南迁?”
听他此话,孙立是立马激起一个激灵。心想总不会是金兵南下了吧?可又马上就推翻了这种猜想,除非那阿骨打也是重生,否则此事绝无可能。当他仔细去看这些渡船,确实都是些普通的百姓,个个面露愁容,一看就是身逢大难。
孙立很想知道详情,就催促着李俊快行,尽快赶到河岸也好找人打听。
他们这船刚一靠岸,就有许多人过来询问,问他们这船是否可以摆渡。其中有一对后生一看长相就是同胞兄弟,其身手都很敏捷,只用一个纵跃,竟然就能跳上船头。
其中年长的那位,语气谦卑的对孙立他们说道:“几位大哥行个方便,把我兄弟二人渡过河去,至于这船资,大哥尽管开口就是,我们绝无二话。”
孙立见他们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口音也不同于本地,看来这场灾祸离此地尚远,而他们也一定是了解这内情的。
于是便开口问道:“听口音,两位兄弟应该不是此地的人吧?这么多的百姓也应该与你们相同,都是来此洮难的吧?我们是刚从南边回来的,真是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兄弟能给我们说上一说吗?”
“我们都是来自京西地界,因为那房山贼王庆聚众作乱,打破房州城,现在又一路南下侵扰,百姓们也是实在没有了活头,只好一路奔逃,想着如能过了淮水,说不定借这天堑能够避一避他的兵锋。”
听了这人所说,孙立也是暗自吃惊,心想那王庆在此时就反了,看来这京西地界是要有个五六年的时间,不得安生了。
许贯中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王庆的名声,对他这突然崛起的势力很是好奇,于是接着问道:“我以前只听说过房山廖立,多说他心胸狭隘,为人不够磊落,不想如今这王庆倒是有些本事,攻州战府来的如此容易,想那房州官府也还真是不堪呢!”
许贯中这番话倒是引起了那汉子的共鸣,只听他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事要怪,就全怪那房州知府张顾行,想他平日里贪赃枉法也就罢了,不想在这要命的关键,还是死性不改。他为逮捕王庆而纠集大量的士兵,却不肯发放军饷。后来因为军士们多有不满,才忍痛补发了一部分,其余大部全让他独自私吞,这才导致了军士哗变,也因此才让王庆趁虚得了房州。他张顾行被杀还得了朝廷的追封,只是可怜这一州百姓,因他受这无妄之灾。”
许贯中见他对此事也是颇为愤慨,就拿好言来安慰与他,对他说道:“此事也不会长久,他们起事毕竟仓促,准备必有不足,房州地处紧要,朝廷不会放任不管,用不了几日就会有大军云集,到时你等也能归返家园。”
可那汉子对此却甚是不屑,“有了房州仓库中的钱粮,那王庆是立刻就竖起招军的旗号,买马招军,积草屯粮,那些久受官府欺压的百姓都是纷纷归附。实不相瞒,若不是王庆军良莠不分,将那些游手无赖,恶逆犯罪之人也都招进军来,致使远近村镇,多被劫掠,也与我等结下死仇。说不定,我等也会去投他。至于邻近的州县,保守城池已是不易,谁人还敢派军马来讨?
这事其实也就是一月有余,王庆便集聚起二万余人,打破邻近的上津县,竹山县。可朝廷的官兵,多是那缺操少练,兵不识将,将不知兵。一闻贼讯,官将先惊,更使那士卒寒心,百姓丧胆。临阵对敌之时,将军怯懦,军士馁弱,怎禁得住王庆等贼众,都是拼着性命杀来,官军又怎能阻挡,皆是望风而逃。也因此,被王庆越弄越大,接着又打破了南丰府。后来东京派来禁军,不想更是百姓一难,他们恣意猺剥军粮,杀良冒功,纵兵掳掠,骚扰地方,反将不少赤子迫逼从贼,自此贼势渐大,纵兵南下,已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孙立见他谈吐不凡,将这前因后果说得是井井有条,料想他也不是寻常百姓,便执意要问他的姓名。
那人推脱不过,便自介道:“贱名不足挂齿,竹山厉天闰是也,此乃我的胞弟厉天佑。”
“你是厉天闰?”这个惊喜来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这可不是旁人哪,再过几年,人家可就是方腊坐下的镇国大将军了,杀张清,败董平,实乃梁山劲敌也。
孙立的小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把这厉天闰兄弟当成了此次江南之行的补偿,是志在必得了。
“贤兄弟可是在江南有亲,投到那里又有什么出路。实不相瞒,在下登州孙立,现在梁山大寨扶保托塔天王晁盖哥哥,见二位兄弟都是见识不凡之辈,便有心相邀,不知可有这场称兄道弟的缘分。”
“登州孙立不是职在团练吗?破流寇、讨山贼、解民怨、扬国威、最喜结交江湖人,扶危救困久传名。你的这些声名我们兄弟可是听得都腻了,怎么到头来,你却要上山落草,还是这些江湖传言都不足信呢!”厉天佑看来对孙立的身份是有所怀疑,抢在自己哥哥的话前,是要先向孙立求证一番。
对此孙立是自会解释,“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呀!其实早在大半年前我就被免了官职,这些说来惭愧,只是因为一场功劳,得罪上下的官僚……”
孙立将自己的遭遇,加了好些调味,与他们兄弟说了个仔细。二人听后自是不胜唏嘘,齐声大骂这世道荒繆,人心不古,为些蝇头小利,就坏了国家干城。
孙立见他二人也识这是非明理,更是有心要交结,言谈之中也多用心思,只是寥寥数语,三人便引为知己。到最后,厉天闰终是决定,就随孙立先上梁山看上一看,若真是处投缘的地方,就跟着孙立他们要大干一场。
许贯中、李俊,皆是人中龙凤,早从孙立的言语中就看出他对这对兄弟的喜爱。也看出这二人并非是寻常之辈,自然就要从旁相助。现在见他们兄弟答应要山上,那有不喜之理,言语中就多是亲近的感觉。
可他们的这番作为,却更让厉天闰他们兄弟觉得,这梁山,也许就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开始。
若他们肯将这心事与孙立分享,孙立说不定会给他们个肯定的答案,“可不是吗!若是你们执迷不悟,硬要与梁山为敌,其结果就是被卢俊义挑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