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飞行了一段时间后,姜三思终于来到了长临城外,为了不引起人群的骚动,他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跳下了仙鹤步行进城。葬着阿一的土地庙在长临西城门外,但他却选择了从北城门进城,在去祭奠阿一哥之前,他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来到了一家酒楼,正是十年前阿一惨死门前的那一家客栈。进门之后,小二见他衣着光华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按他的吩咐找了一个靠门的位置。那小二近乎谄媚的嘴脸使他不免有些感叹,十年前的他,若是敢踏入这个门槛,必会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赶出门去。
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姜三思下山之前李尚儒特意给他准备了一身凡间大富人家才穿得起的丝绸长衫和一袋沉甸甸的银两,此刻一锭约莫半斤的银块丢在桌上,那小二眼都直了,老虎扑食一般将银块揽入怀中点头哈腰地去准备酒菜。不多会儿,十几碟上好的菜品和一坛好酒就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姜三思夹了几筷子,菜很香很好吃,他心里却很苦很难受。若是当年他们六个孩子能有机会吃上这样的饭菜,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吧,他摇头苦笑,细细品尝起了酒菜滋味。
这一坐就是半天,窗外天色渐暗,姜三思依旧没有等来要等的人,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还是先去买些元宝蜡烛为阿一哥重新祭奠一番吧。然而正当他前脚刚迈出一步,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个声音他无比熟悉,每一天都在他脑海里徘徊,每当想起姜三思声音主人的嘴脸,他几乎都会把牙齿咬碎。
“小二!楼上雅间给爷打扫干净,好酒好菜招呼着!”声音的主人迈入店门,映入眼帘的正是十年前一棍子打死阿一的那个罗家打手,当姜三思看见他的一刹那,整个人如同火山一般瞬间喷发,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了过去,脚下的石板也一块一块被他踏碎。
石板碎裂的声音自然引起了那汉子的注意,当他转过头时,却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正咬牙切齿地怒视自己,那双眸子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这是哪一家的少爷?难道之前曾得罪过?”这是汉子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随后他却一笑,冲着姜三思拱了拱手道:“小的眼拙,敢问尊下是哪家的公子,这么看着小人着实让小人心中有些不安。在下是罗府之中的拳脚师父,还请给罗少爷一个面子……”
“给你妈的面子。”那少年张嘴却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汉子有些错愕,随后面露愠色:“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公子。罗少爷前几日刚从仙山归来,如今已是仙人之体。我本是罗少爷武学启蒙的老师,自然也算得上是仙师。阁下这样辱骂,就不怕罗仙人降罪吗?”
“仙师?”姜三思冷笑一声,“你也配?”话音落时,姜三思刚好走到汉子跟前,毫不犹豫地一脚狠狠踹到了汉子腹上。店小二直接愣了,那个八尺来高膀大腰圆的汉子竟然被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富家公子一脚踹出门外,倒飞了两三丈才落在地上,此时那汉子已经满口是血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当真……不给罗仙人面子?”汉子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腹部剧痛,五脏六腑都被这一脚踹得挪了位置,“我告诉你,罗少爷随后就来,你小子有种别跑。”
“等的就是他。”姜三思缓缓走到汉子面前蹲下,“还记得十年前吗,我在这说过,下次,我一定打死你。”
那汉子听完这话,顿时瞳孔放大震惊地指着姜三思的鼻尖手指乱颤:“你……你是当年那个被我打死的小子的弟弟?”
“我来讨债了。”姜三思笑了,笑得汉子有些恍神,等到他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这天地似乎横了过来,而那锦衣少年正蹲在一具没有头的身体面前,手中还拿着一把仍在滴血的铁剑。
“怎么回事?谁死了?”当黑暗彻底侵蚀他之前,汉子的脑海里冒出来这最后的一个念头。
“杀人啦!!!!”店小二凄厉的叫喊声传遍了整条街道,无数行人听到喊声纷纷涌了过来将姜三思和那汉子的尸体围在中间,吸气声的声音不断在姜三思耳边回荡。十年过去了,这长临城里的凡人终究还是未曾变过啊。
“还有一个。”姜三思一甩铁剑上的血滴,转身朝着酒楼走去,围观的人群哪敢拦他,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姜三思踏入酒楼坐回了方才的位子上之后,又将汉子尸体团团围住啧啧惊叹。
而回到位子上的姜三思,拿酒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第一次杀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不适,反而竟然有一丝丝的兴奋。“毕竟是亲手杀害了阿一哥的人,我杀了他大仇得报,自然是开心之事。”姜三思这么想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手却抖得更加厉害。
又过了半个时辰,围观的百姓不减反增,当那汉子流淌在青石板街道上的血迹快要干涸凝结之时,一位身着素衣年轻男子被几位富家少爷簇拥在中间,一路谈笑风生来到了酒楼前。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围着?进去看看。”见人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位富家少爷眉头紧皱命令下人前去查看,而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年轻男子却是眉头一皱,他分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少……少爷,不好了!”不多会儿,前去查看情况的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跪在自家少爷面前瑟瑟发抖,一股浓烈的骚臭味从他的胯下传出。
“不中用的东西,什么不好了,快说。”那位少爷满脸尴尬,捂住口鼻狠狠踹了一脚尿了裤子的下人。
“罗……罗少爷家的拳脚师父,死了!”
“什么?”那个素衣年轻男子正是下人口中的罗少爷,听到此话,顿时吃了一惊双脚一顿整个人跃起一丈多高,一个转身便落在了人群之中。映入他眼中的,正是他年幼时武学上的启蒙师父,此刻已经身首异处惨死街头。
“谁干的!”罗少爷双目圆睁怒视周围人群,一股滔天的气势压得周围百姓几乎快要跪倒在地,人群之中顿时传出来一声呐喊:“是酒楼里那个拿剑的锦衣少年!一刀就把这大汉的头砍了下来!”
听得此话,罗少爷脚下生烟整个人腾空而起飘过众人的头顶,围成一圈的百姓顿时吓蒙了,甚至有几个日日求神拜佛的直接跪倒在地口称仙人。
罗少爷轻轻飘落在酒楼之中,一双俊眉轻挑环顾四周,正好与姜三思四目相对。罗少爷冷笑一声,掌中真元流转刚要出手,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周遭灵气翻腾,正随着他全身毛孔涌入体内,看来也是个修行之人。
“在下罗生,敢问道友,师从何派?”罗生收回真元,对着姜三思一拱手,开口问道。
“散修一个,无门无派。”姜三思又是一杯酒下肚,当他看到罗生的一瞬间,手却不再颤抖。
“那请问道友,在下的下人何处得罪了道友。”罗生上前几步,直接坐在了姜三思的对面,毫不客气地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刚要递到嘴边,却感觉一阵劲风刮过,酒杯啪的一声裂成两半。罗生赶忙起身后跳,却依旧被酒溅了一身。
“这酒,你不配喝。”姜三思缓缓收起铁剑,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阁下是不是太过分了!”罗生运起真元,瞬间就将被酒浇湿了的衣衫蒸干,对着姜三思喝到,“身为修行之人竟然如此狂妄,当街屠杀凡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混账师父,教出了你这么个混账弟子……”话还没说完罗生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脚步下意识地一错,刚好躲开了姜三思迅雷般斩过来的一剑,一缕发丝在半空中飘落。
“我师父,不是你这种垃圾能侮辱的。”当罗生回过身来,却发现姜三思仍端坐在酒桌之上端着一杯酒往口中送去,身形似乎分毫未动。
“道友莫要欺人太甚。”罗生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在下乃是南域十二仙门灵海宗七长老门下五弟子,道友如此作为是想与我灵海宗作对不成?”
“我无意与灵海宗结怨。”姜三思放下酒杯,罗生听见此话顿时面露喜色,看来搬出宗门还是有些震慑力,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姜三思一脚蹬开桌椅,手中铁剑如开天神刃朝着自己劈来,“我只是想杀你……”
“轰!”一声巨响,酒楼的大门随着这声巨响直接化成了齑粉,一道身影从烟雾之中倒飞而出,原本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百姓眼见如此,纷纷散开让出一片空地。之间那人单膝跪地,足足倒滑了半丈才稳住身形,正是被姜三思一剑轰出酒楼的罗生。此刻他嘴角渗血,右手衣袖尽碎,但脸上却带着一丝喜色。
又一阵脚步声自烟雾之中传来,众人翘首望去,却见到姜三思手持铁剑自烟雾之中缓缓走出,面如冰霜,铁剑映辉。
“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褪凡一重天的小鬼。”罗生抹去嘴角血迹,“我不知道你手中拿着的是你家那位前辈给的高级法器,但我知道……”他冷笑一声,周身天地元气开始躁动,一股股真元自他天府之中涌出汇聚双手之上,“杀了你,那便是我的。”
罗生双掌一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灵力朝着姜三思疯狂涌去。在他看来,以他褪凡七重天的修为,此刻全力一击那少年定然抵挡不住,不死也会重伤,杀人夺宝虽然有违灵海宗规矩,但他完全可以用正当防卫一说来圆过去。刚刚姜三思那一剑,他本要伸手抵挡,却忽然有一种会被劈成两半的感觉,使得他不得不出掌猛击剑脊,剑身上所蕴含的巨大力量直接将他击飞出去。然而掌剑相交之时,他发现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个褪凡一重天的修士,所以在他看来,刚才那一剑,定是这把剑本事所蕴含的灵力所致,如果得到这把剑,半月之后的十二仙门比斗,他定会如虎添翼,拿下些许名次也不在话下。
一想到这,罗生的嘴角不禁上扬起来,手上的真元催动得更加卖力,势要将此子斩杀当场。忽然,他觉得脖间一凉,整个人失去控制飞到了半空之中来回翻滚。翻滚之时,他眼角瞥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一身素衣双手平推正在缓缓倒地,他瞬间反应了过来,那倒下的正是他自己的身体。
“你用的什么招式?”罗生头颅落地,张口问道,吓得周围百姓吱哇乱叫四散奔逃。
姜三思浑身是血以剑为拐朝着头颅缓缓走来,真元透支使得他不停地喘着粗气:“一道剑意而已。”
“好快的剑。”头颅咧嘴一笑,却被走来的姜三思又是一剑将眉心刺穿,顿时天府碎裂魂飞魄散,彻底没了声音。
“大哥,你可安息了。”姜三思已经顾不上去冠周围人群疯狂逃窜的样子,抬头望天,两行清泪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