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找一个人假扮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把慕家家丁引出来,假装被追捕救下来。”
“届时一定会有人认出她,这样就可以借她之口道出当年真相了。”
“道出了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但至少大家都能知道谁是对的。这样对下一步计划有好处。”
“下一步计划?”洛黎清疑惑。
“对。只单单是被大家知道真相,根本不足以对景润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下一步计划才是杀招。”掌柜说到这里握紧了拳头。
“景润在城里圈划地盘这么多年,江湖众多人士早都忍不了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想必他们必不会让他好过。”
“掌柜何以如此了解江湖人?”洛黎清警惕的问道。
掌柜哈哈一笑“不瞒道长,在下之前是送镖的,不过之后厌倦了争斗杀伐,这才来襄阳城开了个客栈。”
说到这里,掌柜有几分黯然“那慕家的管家阿财,就是我那会儿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怜他也就那么去了。”
“还有一个问题,掌柜如何得知城南闹鬼之事?”
“闹鬼?大家都这么说的呀。”掌柜有些懵,“有什么问题吗?”
洛黎清欲语又止,原来你不知道啊。
“不,没事。”
已是后半夜,洛黎清却毫无睡意。他在毫无一人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清冷的月光下,喧闹了一天的街道此刻静寂了下来。屋檐树梢仿佛都披上了一层银纱,迷蒙又神秘。虫鸣啾唧,偶尔有杜鹃的叫声,自远处传来,悠远又孤独。
走过一条小巷,一条黄狗从门口跳起来,扑向洛黎清,又碍于绳子短,只能打着转在原地“汪汪”直吠。
家里的主人被狗叫声吵醒,大声骂了几句,又沉沉睡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
不知不觉,洛黎清走到了碧水湖畔,夜色下的碧水湖安静秀美,像个安眠的小姑娘。
洛黎清来到湖心亭,凝视着湖面。他想和慕蘼芜谈谈。
“慕小姐.....”
话刚出口,便听闻带着怒气一声喝夹杂着波涛声声,伴随着滔天怨气迎面扑来。
“你这小道士,竟然还敢过来,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凌厉的怨气逼得洛黎清不得不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相信慕小姐不是这样的人。”洛黎清抬起袖子遮在眼前,艰难的说。
这么一说慕蘼芜更气了,“你这道士..你的师门没有教过你,随便偷看别人的记忆,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还是从头到尾,毫无遗漏的那种。
洛黎清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揪住了。
“对...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洛黎清十分狼狈的说。
“慕小姐能把怨气收一下吗?在下有事想和慕小姐说。”
“哼。”慕蘼芜不爽的哼了一声,双手环胸,但也是将浓厚的怨气收了回去,露出自己的容貌身形,立在水面上。一如当年年华正盛,明眸皓齿,聘婷优雅,美若天仙。
“什么事?”
洛黎清先是默了一瞬,慢慢道:“我,答应了掌柜,加入为慕家报仇的计划。他们会替你杀了景公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洛黎清抬头看向慕蘼芜,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悲伤。
“为什么?”洛黎清疑惑“为什么你会不开心?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
“我不知道。”她将自己的身形脱离水面,走进亭子里坐下,面色茫然,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
“这亭子,曾是我与他最爱的地方,我们一年四季,有一半的时间会来这里,或饮酒,或煮茶,或作诗。”慕蘼芜站起身,细细的将亭子的每一处都观察,眼露怀念。“这是承载了我欢快记忆最多的地方。”
“可没想到,最后他杀了我的地方,也是在这里。”说到这里,她一声轻笑,仿佛在嘲笑着命运的无常。
“他杀了我,灭我满门,我原以为我是恨他的。可当你说你们要杀了他时,我却心痛的要窒息。”
“多年以来我有无数次机会要下手,却每每在最后关头停下来。
你护他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坚定了信念要杀他,或许他也感觉到了,所以请你来了。”
“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吧?但相对的我也恨他。
喜欢他所以下不了手,恨他所以想杀他,也对你们要杀他而不阻不拦。”
“我没有要杀他,我只是负责帮他们抓起来。”洛黎清反驳。
可慕蘼芜只是笑笑,“都无所谓了。”
“我已经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语气很是释然,洛黎清却感觉很沉重。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我一定会帮你完成。”洛黎清很是认真的说。
“愿望?”慕蘼芜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边的月亮。
“小道士,你知道塞外是什么样子吗?”
“雪山真的会有吃人的大雪怪吗?”
“抱歉,在下也没有去过。”洛黎清摇摇头,满脸歉意。
“小道士,你可能带我看看这襄阳之外的风景?”慕蘼芜望向洛黎清眼睛,唇角的笑容十分温柔,恍如四月暖风。
“你的魂魄受这片湖水孕养,离开了它,你可能很快就消散了。”洛黎清很严肃的说。“我可以去看看,再回来说与你的。”
“无妨。得以重聚魂魄本就受尽机缘,哪还能紧抓着不放。再者别人讲述的,哪有自己看的好看?”
洛黎清垂下眼帘,“你意已决?”
“已决。”慕蘼芜不带半点犹豫。
洛黎清拿出师傅给他的阵盘,“这个阵盘年代久远,又为玉质,应当可护你魂魄一段时间,也不影响你魂魄脱离,待我找到更好的养魂玉,就将你换进去。
养魂玉极为难得,若是找不到的话,你的魂魄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就消散了。”
“无妨,谢谢你。”慕蘼芜毫不在意的笑笑,便化身一道流光投入阵盘。
洛黎清有些怅然,对于慕蘼芜的做法只感敬佩。面对魂飞魄散,问世上有几人能如此淡然?
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洛黎清踏着晨曦往回走,晨风拂过面颊,带来一丝丝凉意。
“慕小姐,问个比较冒犯的问题。”洛黎清突然想到一事。
“觉得冒犯你就别问了。”慕蘼芜的声音有些气呼呼,看来是又想到了记忆被看光的事。
洛黎清脸上神色几分愧疚,“实在抱歉,但事关重大。”
“好吧,你说吧。”语气有些不情不愿。
洛黎清神色转为严肃:“慕小姐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这种状态的?有没借助什么物品的帮助?”
襄阳城的碧水湖养魂确实是够了,但是要聚魂成这种程度的鬼物,还远远不够,唯有不凡的宝物才能做到。洛黎清很是担心,这种宝物落到有心人手里会被利用。
“诶?不知道啊,自我有意识起,就发现自己已经这样了。”
“嗯..没事了。”
“哦。”应该,是在湖里吧?那就,一直在湖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