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之四门，东曰永定，西曰天蕲，南曰铜驼，北曰稷武。
——《四海志·幽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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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幽皇宫有九殿二十八宫七十二苑，由左金吾卫戍守，但宫内的供应，却是由黄门司十二曹负责。这些个小黄门和小宫女儿见着一个未着宫装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在宫道上行走，倒也不觉意外。
有好些个瞧见过裴莘渔曾在玄音司供职、也经常出入凝月宫的小黄门小宫女，更会上来给裴莘渔行礼问好，裴莘渔自然也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可惜没有发一些散碎银子的封红，不然那些小黄门小宫女心里嘴上会更甜。
裴莘月是在两年前诞下皇嗣被册封为人皇十二正妃的，取名中一字，封号月妃。
有整个汶溪裴阀一脉的势力做助力，裴莘月在宫中的地位自然无可撼动。加上裴莘月本身清颜秀色、又巧言善哄，也深得人皇姜堰的喜爱。
人皇昨夜便是在裴莘月的凝月宫歇息的，因安阳侯入宫，说起冥域不少鬼兵潜入苍域的事，尚书台当值的工部尚书卢熙年便奉人皇口谕安排了了今晨的早会，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看要不要让镇东大将军薛渭出黄泉关入冥域，给冥域的那些鬼族一点儿震慑。
裴莘月伺候完人皇早膳，便回到床榻上小眯了一会儿。
小皇子姜曜自然有凝月宫的嬷嬷带着，不劳她一个月妃娘娘操心。
等裴莘月再睁开惺忪睡眼，守在寝宫的凝月宫尚宫安渔便过来禀告，“娘娘，大小姐已经在宫中坐了小半个时辰了。”
安渔是裴莘月在裴阀的姆妈，随裴莘月一道进的宫，对裴莘渔的称呼自然是大小姐。
“姐姐过来了？怎么不早通知？”裴莘月忙坐起来，有些埋怨道。
裴隽这两个女儿的关系自小就好，虽说裴莘渔六岁那年因天赋卓绝被送到稷下学宫修行，裴莘月因资质稍差留在了门阀中、后来被送往白鹿洞学宫修行，但每逢休沐裴莘渔都会带稷宫和幽都的好东西回去给裴莘月。
后来裴莘月进宫，裴莘渔又恰好在宫中玄音司任职，也一直照顾着妹妹。
对姐姐裴莘渔，裴莘月说没有嫉妒那是假，毕竟天底下能有裴莘渔这样武道天赋的女子少之又少，远比她更受族中重视。
若非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她与姐姐的差距恐怕会越来越大。
可两姐妹的关系还算要好，加上裴莘月如今在宫中，正是需要裴莘渔这样有武道实力和未来能在皇图阁占据权位的人来帮衬，若是不出意外，玄音司下一任司座的位置，多半就是由裴莘渔来坐。到时候裴莘月在宫中的权势，还能再上一层。
“大小姐说让您多睡会儿，她就过来看看，马上准备回汶溪过年。”安渔对着铜鸾镜给裴莘月一边梳妆，一边说道，“大小姐还带了个小女孩儿过来，说是刚认下的女儿……”
“女儿？”铜鸾镜前的裴莘月突然半侧过身子，有些诧异地朝安渔问道。
“嗯，四五岁左右，挺乖巧的，正在和曜皇子玩……”
裴莘月简单梳妆后便朝凝月宫宫厅赶来。
她好奇姐姐为何会认个女儿，难不成是稷宫的女学童？
走到半道上，裴莘月突然侧过头朝安溪吩咐道，“叫御膳房送些糕点过来，一份用膳盒装好，一份现成的送过来。还有，把我妆奁匣子里那串红珊做成的璎珞拿过来。”
安溪去吩咐膳食时，裴莘月已走进宫厅见到了姐姐裴莘渔。
“姐姐，安姑姑还说你怕打扰我，我巴不得你天天过来呢，宫里闷得慌，能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几个。”裴莘月脸上堆笑，语气中有些埋怨裴莘渔，说道，“早些时候叫姐姐到宫里来坐坐，结果呢，总说课业忙，非等到休冬沐才过来，曜儿成天盼着他姑姑呢。”
裴莘月正说着，就见靠坐在夏侯漓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儿朝她喊道，“母妃！”
已经学会走路的十四皇子姜曜一下子窜起来，一摇一摇朝他母妃奔来。
裴莘月笑着将小男孩儿抱起来，坐到裴莘渔身旁的檀木软垫背椅上，贴着脸朝儿子问道，“曜儿，叫姑姑了没有？”
十四皇子姜曜虽才两岁，简单言语已不是问题。
裴莘渔来时，他正被乳娘带着在凝月宫的宫院中乱跑，后来被裴莘渔抱着进了宫厅，先是说了些话，然后又屁颠儿屁颠儿往坐在锦墩上的夏侯漓身上蹭，像是熟络得很。
宫女们自然识趣，也搬了个小锦墩过来，让小皇子靠坐在夏侯漓身边。
听到母妃问话，小皇子连忙点头，“叫了，姑姑夸我懂礼呢。”
裴莘月点了点头，转过头朝夏侯漓这边昂了昂头，“姐姐，这是？”
“阿漓，夏侯漓。”裴莘渔笑着摸了摸夏侯漓的脑袋，“我女儿。”说着，朝夏侯漓说道，“阿漓，快叫姨娘。”
夏侯漓盯着裴莘月瞧了会儿，没开口说话。
裴莘渔正准备解释这孩子怕生的时候，夏侯漓突然咧嘴甜甜一笑，两手合在身前，站起来朝裴莘月鞠了一躬，用糯糯的声音喊道，“姨娘！”
这一声姨娘叫的裴莘月心中欢喜，恰好安溪捧着托盘进来，就单手招呼夏侯漓过来，“来，阿漓，姨娘可有好东西给你！”说完便把那串红珊璎珞从托盘里拿了起来。
夏侯漓似乎对这位比现在的娘亲还漂亮几分的姨娘有些好感，也不害怕，小步走过来，等着裴莘月将那串红珊璎珞套在她颈子上。
“怎么样，阿漓喜不喜欢姨娘送的礼物啊？”裴莘月扶着小阿漓的肩膀，瞧着这传红珊璎珞配在她身上，更衬出几分可爱，心里颇为开心。
“喜欢。”夏侯漓忙不迭点头，“谢谢姨娘！”
说完，夏侯漓又回到裴莘渔身边安静坐下。
宫中摆件陈设，比夏侯漓以往所见奢华太多，但对她而言，这些东西都比不上她那个发不出响声的铃铛。可夏侯漓毕竟是个聪明的孩子，况且女孩儿心智上的成熟也更早一些。在将悲伤压在心底后，夏侯漓已经开始去接受其他事物，尤其是亲近的人对她的关爱。
裴莘渔见着夏侯漓表现既惊讶也高兴，朝裴莘月说道，“阿月，这孩子也奇怪，见着旁人都怕生，话都不说两句。没曾想啊，瞧着你竟这般亲近。”
“妹妹我招孩子喜欢嘛。”裴莘月笑着说完，语气稍显神秘地朝姐姐说道，“姐姐，你们稷下学宫的教习是不是都有推荐子侄入学宫的名额啊？曜儿今年已经两岁了，若是可以，不妨让他明后年就到学宫跟着你住？”
洛黛山的那座学宫，可从来不会为权贵开方便之门，便是人皇，也从来不会干涉稷宫事物。但对山上的教习，稷下学宫还是颇为照顾的，束脩丰厚不说，待遇也极好，若不然，凭什么文太琨一封聘柬，就能让大多数虚境强者心甘情愿地上山呢？
“倒是有这样的名额，不算稷宫的学子，但可以在学宫里修行。”裴莘渔稍有些迟疑，这名额她是知道的，但每位教习只有一个名额，平日里也很少见那些教习使用。
毕竟若是将天赋太差的子侄送进稷宫，不但浪费名额不说，还容易给孩子造成过于沉重的压力，反而有揠苗助长的弊端。
而且她这儿，其实是打算给夏侯漓留着这名额的。
她不可能才认了这么个女儿，转头因为孩子的天赋根骨不行，就把孩子抛弃了。又或者把孩子放到汶溪，交给族中培养……
当然，若是没有夏侯漓出现，那她这个名额肯定是可以给曜儿的。宫中皇子皇姝之间竞争激烈，比大家族有过之无不及，曜儿要在诸皇子中立足，武道修为必然不能弱。
“姐姐？”裴莘月见裴莘渔不说话，怕是也猜出了几分端倪，又轻声追问道。
其实在裴莘月看来，姐姐是不好拒绝她的，自家的侄子，怎么也比得过一个养女吧？可她又不好吧话点名，只能旁敲侧击，或者给姐姐施加一定的压力。
以裴莘渔的性格，是招架不住这种亲情攻势的。
“哦，”裴莘渔反应过来，也看到了妹妹眼中的疑惑与憧憬，回道，“要是阿月你不觉得太早，就让曜儿过来住着吧。不过我可管着严呢，到时候别说我这个做姑姑的不疼曜儿。”
也的确，裴莘渔是没有借口拒绝妹妹的，而且阿漓年关就会开脉，到时候先看她天赋根骨如何再作后面的打算吧。
“就是要姐姐你严加管教呢。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咱们家曜儿有这机缘，那可是他的福分。哦对了，姐姐，母亲那边给你传音了吗？这次回去……”裴莘月听到姐姐应允，顿时眉开眼笑，可突然想起什么来，又收了笑，瞥了一眼夏侯漓，朝裴莘渔含蓄问道。
“说了。”裴莘渔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裴莘月是另有所指，“这没事儿吧，毕竟是檀阀的公子，还能那么小心眼儿了？”
见着妹妹又担心自己的婚事，裴莘渔也是无奈。说实在的，她的确没有与那位裴阀公子相好的意思。两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就因为坐在一起吃了几次饭，互相留了鱼符音纹，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难道就能过一辈子了？
多半是不可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