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起风了。”一名士兵朝着上方的官员汇报道。
“起风了吗?”仿佛带着不确定,四顾的官员才回过神来,他抬了抬僵硬的头,看向天空。
蒙蒙的薄雾被风卷着,连带着上方飘荡的乌云,也缓缓移动着。
透露出几分希冀的目光,一轮暖阳终于从乌云里探出了身影,阳光照耀大地,原本下方有点骚动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
“县尊大人神算。海潮是雾气所化。看这情况,恐怕是要散了。”尖嘴猴腮的一人从旁说道。
正如此人所说,海潮化雾,很快被风卷着消散开来。
伴随着雾气消散,海神祭也结束了。
台上的众人缓缓喘了一口气。
“你是何人?”被叫做县尊大人的官员缓缓转过头来。海神祭发生了这等大事,周围把持的都是衙门的心腹,眼前这是何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回县尊大人,他是老庙祝的同门,负责海神祭后方祈福。”身边的士兵听到县尊大人的问话,自觉回道。
“贫道淮南子。”一个道礼打过,县尊这才注意到,这个尖嘴猴腮的人还套了一身不伦不类的道袍。
这个道号也是奇哉怪哉。
县尊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有何事?”
“回禀县尊大人。”尖嘴猴腮的道人突然开口,道:“海神祭其实祭的是我道教的海龙王,我还有不少同门,可以帮忙安抚人群。”
县尊略一思索,想到刚刚下方骚动的人群,百姓若不安抚,有什么流言蜚语那可是大大不妙。
“你可有官方的度牒?”县尊抬了抬衣袖,要是正经道人,帮忙安抚群众也并无不可。
“有的。”尖嘴猴腮的道人忙回道,说罢从身上翻出了度牒递了去,接着补了一句:“贫道等人皆是终南山楼观道的道人,都有官方度牒。”
“原来是楼观道的高人。”县尊这才徐徐一礼,道:“失敬了。”
楼观道,可是有道人被朝廷册封为道官的。
可以说是自己人。
当下因刚刚涌现的后怕浮上心头,县尊上前一步,低声问道:“道长,海龙王今日突然显圣,着实...着实........”
“着实吓坏了吧。”尖嘴猴腮的道人笑眯眯地接到。
“道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原本淡定的县尊顿时手一抖就要跪在地上。
旁边尖嘴猴腮的道人忙出手扶住了他,徐徐道:“不瞒县尊,贫道一直在后方祈福,方才听到骚动才上到台上来。不知能不能给贫道详细说说看到的景象。”
“不瞒道长,本官也是刚到不久,不过远远瞥过一眼。”县尊此时没有什么架子,他指了指守在一旁的士兵统领说道:“我这下属素来稳重,他一直在场,就由他给道长描述一二吧。”
“善。”道人正了正神色,认真起来倒是多了一两分高人的样子。
珊瑚岛,万亿丈的海潮,人首蛇身的神像,人首蛇身的城池。
道人越听越心惊。
若要说这是海龙王,那是自欺欺人。
这样的权能。这样的神邸。
道人呼吸一滞,好像想到了某个古老的传说,但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当下陷入思索。
“道长?”
“道长?”
连连呼了两声,县尊才把发愣的道人从沉思中唤醒。“道长可是想到了什么?”
“回县尊大人,贫道确实有一点不成熟的猜测,不过还得回师门再确认一二。我会吩咐好这里的师兄弟,帮助大人安抚人群,不过还是‘海龙王’三个字还是不提了,我道教神邸众多,贫道现在也不能确定是哪一位神邸了。”带着几分苦笑,尖嘴猴腮的道人如此说道。“先前如何,之后就如何吧,但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了。”
说罢,掏出一枚鎏金的腰牌。
分明是御赐的。
“本官省的,本官省的。”连道两声,县尊这回头低的更低了,鎏金色的腰牌,还是御赐,这道人分明是那位亲封的道官。
可惜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官员心乱如麻,只是连声称是。
海潮化雾,后续还会不会有变化,谁也不知道。
......
崇明镇。
神祠。
这里寂静无比,仿佛人世间再多的纷扰都不能惊动这里分毫。
离神祠几百米的地方,一群船工仓皇而逃。
天上的乌云遮蔽太阳,原本惶恐的情绪愈发地不安,海潮是每个渔民的噩梦,摧毁住所,夺去生命,他们要回去,逃。
风声猎猎,崇明镇依旧祥和,而奔逃的几人仓皇而来。
奔逃在前方的一人,呼喊道:“海潮来了,快跑啊~”
其后几个身影也一身狼狈。
原本祥和的崇明镇瞬间打破了寂静,敞开的店铺,老树下逗留嬉戏的孩童,闲坐石头上的老人,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其后的几人也是哭喊着,这模样,一时间唬住了所有人。
人群是可怕的,惊慌的人群跟受惊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树下逗留的幼童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一个个不知所措。有的泫然若泣,有的呆立当场,本性使然,不少孩子都向家里奔去。
街上原本停靠着几辆富商的马车,里面的人也都惊慌了。马蹄声。吵闹声。淹没了整条街道。
“奇哉、~”在这条街道上,某个摆着算卦摊的道人掐了掐手指,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他留着两撇小胡子,脚下还放着一筐鱼篓,里面蹦跶着几条鲤鱼,这是渔夫给的香火钱。
“道长,道长,快快逃命吧。”坐在门槛上的络腮胡汉子冲着此道人说道。
“贫道可未曾算到今天天时有变啊~”道人也不收摊,稳坐钓鱼台。
“你这道人,海潮就是海潮,跟天时有什么关系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络腮胡子喊道:“快些逃命吧。刚刚呼喊的那人我认得,是富商的船工,应当不是虚言。”
“哦?”道人也不恼,静静地看着人群,忽然一个幼童被绊倒在马路上,只见他三步两步过去,一把抄起了跌倒的幼童,轻轻拍了拍小童的身子,扶了起来,这时旁边一个妇女忙扯过幼童,感激地望了一眼,说道:“海潮快来了,道长快逃啊~”,说罢径直拉着小童的手就向前跑去。
“道长怎么称呼?”络腮胡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递给了道人。
“贫道青霞子。”道人接过酒,开口道。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络腮胡,只见他虽身着外衣,依稀能看到内里结实的肌肉,斜倚在门槛,赫然没有双腿。这人是个残疾。
“好酒。”
“那是。这是蜀地的酒,端的是一个‘烈’字。”
徐徐海风吹过,云雾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