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梁子归来挨打
饭桌上,阿权只顾吃东西,一直没有再发言。他叨了一口菜,咀嚼了好长时间了,一脸凝重的神情。洛亚看着爸爸的脸色,也不敢再提她工作的事了。?
“妈!我银凤表婶现在好点没有,咋样了!”洛亚转移了话题。?
“我梁子表叔也真是啊!你坐个车早点回来不就好了吗?弄点我表婶整天疑神疑鬼的,多不好啊!男人就应该担当一点,多为妻儿考虑一下不就好了!”洛克边吃边说,似乎这个昔日幼稚的男孩突然间成熟了长大了。?
阿权突然竖起了大拇指,笑了笑说:“我儿子长大了,担当,担当!说的好!好男人就应该如此!”?
“爸,你别认为我还是小孩子哦!这个家庭就你我是个男人,都应该有担当。”他又转身对茜子说,“不过我爸的确做的不错,对咱们这个家绝对忠诚,有担当是不,妈!点赞一个!”洛克说着也竖起了大拇指,向母亲做了个鬼脸。?
屋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窗外树叶上又响起了“沙沙沙”下雪声,一家人的笑声由屋内响起,飘荡在窗外的树枝头上,悄悄融化了枝头的梨花……?
整个大医院,白茫茫一片,停车场,花园里,草坪上都覆盖着白色的厚衣。平时灰黑凝重气氛的医院,忽然间变得敞亮而祥和,可能只有雪才能驱走那种因病痛而弥漫出来的恐怖味儿,这里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孤傲。?
医院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人们。?
一群人在那里吵吵闹闹。一个高大的男子朝另一个男子狠狠踹了一脚,接着就是一记耳光。
?银凤的大哥马兴斌在暴打一个人。是梁子回来了,挨打的人正是梁子。
“你还能想起来要回来过年?你心里还有老婆和孩子?你这大半年不是出去挣大钱了吗?钱呢,钱呢!你就给这娘俩两千块钱就打发他们过年吗?”马兴斌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脱下了外面的袄子,耷拉在肩头上,把身体逼近梁子,一群人都在拉他。?
“大哥!大哥你消消气,你打他也是应该的,我哥的确做的不好,他伤了我嫂子的心。不过今天他总算回来了,一回来就往医院里来,一路上一直没有合眼,我让他给我嫂子和你们道个歉!”玲子赶紧拉着马兴斌的手,极力安慰讨好。?
马兴斌又用手指侧着身子对玲子吼道:“罗金玲,你想想,我妹子要是前天没抢救过来死了,他罗金梁道歉还有用吗?他存心是不想过日子了!这几年以为自己挣了几个臭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想上天了了。现在钱呢?都弄哪儿了?我妹子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了,孩子们咋办?”?
马兴斌越说越来气,身子被人往后一拉,竟不小心跌倒在长凳上,他满脸通红,眼睛似乎正一股一股往外喷火的,想杀人的模样,他甚至恨不得想把梁子的俩眼珠挖出来喂狗,?
玲子和大嫂赶紧顺使将他摁下坐下。大嫂安慰着银凤的哥哥:“兄弟,你消消气,梁子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这梁子心眼不坏,我们都感觉到他肯定遇到什么难处了,才躲避不敢回来,等银凤病情好点儿,我们再问个清楚,别太冲动。”?
“他有什么难处?这些年他有钱浪摆可厉害了,即便他现在有难处,也是他自己找的,不是我妹妹弄的,凭什么让我妹妹受气受罪!”马兴斌满脸通红,显然一时消不了气。?
走廊里围着许多人,梁子一直没有说话,他在寻找银凤在哪个床位,玲子趁大嫂在安抚马兴斌,就赶紧把梁子领进去病房里去。
一张蓝白色的床,一条白色的被褥,银凤一张苍白的脸,一台闪烁着两行数字的心率显示器,一台氧气机。?
“嫂子,我哥连夜赶车回来了,你放心吧!”玲子摸了摸二嫂的脸,把身上的被子向上拽了拽,对二嫂说着。?
梁子站在银凤面前,原本黄里带白的脸现在变作灰红,尤其是脸蛋鼻子。忽然他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上都缠绕多层的胶布引起玲子的注意:那是布满灰渍发黄的白色胶布,上面有血迹,经过来回摩擦变成了乌黑色。手臂处似乎是肿了,比左手臂粗了许多。玲子赶紧拉着哥哥的手问:“哥,你这手是咋了?受伤了?”?
梁子猛地抽了回来,没有解释什么,玲子也没敢再问。梁子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银凤,慢慢蹲下了身子,拉着她冰冷的手,低头哭泣,他只是低声说了声:“凤,我回来了,对不起!”?
空气凝固了。病房里异常的宁静,之前的吵闹打斗声被这一声“对不起”,驱赶得烟消云散,那些愤怒,那些仇恨瞬间变成一缕细烟顺着窗户缝隙溜走到窗外,升腾到空气中了。?
梁子纵有万语千言,此时也不能完全表达,他憋在腹腔里的声音,很想释放出来,看周围有许多人,他低下了头又说了句:“凤,只要你好起来,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请你原谅我!”?
银凤没有任何回应,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眼角又淌下了泪水,玲子也满脸泪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一直在外怒气未消的马兴斌又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身后跟着银凤大儿子。他又指着半跪在床边的梁子,劈头盖脸地骂道:?
“咱们亲戚里里外外,你看看哪个男人像你这样?是个男人就不应该不顾家,两个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在外面图个自在逍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不是?你知道吗,我妹妹为什么最近两个月从大药房里辞职了吗?人家老板说她神情不集中,她有抑郁症,你知道吗?我给我妹妹找了医生吃了很多药,听说你春节一定回来,病情都已经好点了。没想到你骗我妹妹,大骗子,伪君子一个知道不?没有担当,就不配男人,父亲,丈夫这几个称呼!”?
大儿子强子在旁边没有作声,他看着爸爸低下头默默流泪,身子比以前细瘦了许多,原来宽厚里肩膀变得窄小许多。他没有去拉父亲,只是看着床上的妈妈,显然他在生爸爸的气。?
大嫂过来拉着强强的手,走到梁子身边对梁子说:“梁子,强强也来了,你看看孩子哭成啥了,这几天可把两个孩子吓坏了!”?
梁子赶紧起身搂住了强强,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泪水,说:“爸回来了,你们别哭了,我让你们受惊了!”??
忽然强强挣开了梁子的胳膊,大声说:“你不是不回来吗?我妈快死了你才回来,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生意,你为啥不给我妈讲实情,一学期我和弟弟上学情况你过问过几次?你就给我们两千块钱就打发了过年是不是?”?
孩子越说声音越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妈精神上就是出了问题,她时不时向我和弟弟发火,连咱家她最喜爱的猫,她都要我把它打死。我妈一天基本上都没有吃饭,近几天。”?
梁子低着头不语,玲子把孩子揽在怀里,劝孩子说:“好了,好了!强子,这不你爸回来了,以后他就会好好对你们的,你爸知道自己错了,算了吧乖,别哭了听话,别再你妈面前吵你爸了!让你妈休息休息吧!”?
马兴斌在走廊里嘴里还是骂骂咧咧。那骂声一直回荡在走廊里:“我妹妹要是以后留个什么后遗症,或者再出现这种事,我给他彭金梁没完,我让他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一群人都跟着出去劝说了。?
幽静庄重的医院走廊,似乎瞬间被这骂声污染得那么的丑陋和肮脏,所有之前给病人的希望与美好渐渐被覆盖,或者只是点缀而已。??
空旷苍白的病房里除了梁子和躺着会呼吸的躯体以外,还有空气里弥漫的咄咄逼人让人窒息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