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不是白当的,谢乔的任务便是以己之长收集情报,帮助太皇太后巩固己方势力、拉拢中立势力、打击顽固反派势力,同时策反不坚定的反派势力。
大理寺卿徐余思,是她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选他没别的原因,政治之事于谢乔如灯下黑,芳彤姑姑从旁提点了一二。
徐余思学识渊博,为官清廉中正、铁面无私,六品大理寺左寺丞之位坐了八年,官衔还没她那游手好闲的三叔高,可见其一直不得重用。
直到前年,刘氏宗家犯了官司,大概是欺男霸女一类的案子。
世家子弟犯事,官小的不敢管,官大的管不着,大多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更何况刘家是什么人家,上有太皇太后庇护,朝前有殿阁大学士撑腰,再有好女婿吏部尚书蔡维帮扶,谁敢得罪?
然而,苦主是城西米铺的卢氏夫妻,生得硬骨头不怕关押不服刑罚,四处投告无门。所幸经“好心人”指点找到了徐余思大人。
老大爷还未开口,心一横撞死在他跟前,老妇人颤抖的手高高捧起血书状纸,老泪纵横,双膝一跪,彻底惊了徐大人,徐余思刚接下状纸,老妇人也随大爷去了。
地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尸身仍有余温,他立誓不惜一切,定为二位讨回公道。
世家辛秘远不止于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往往抓住了一根藤,能带出了无数个瓜。徐余思不停收集证据,发疯般查红了眼。
很快,一个放平常本不算大的案子轰动了京城。一封要命的状书,为与己无关的事赌上了自己全部身家,是愚人干的事。原大理寺卿不傻,不想陪他玩,吓得连忙称病。
刑部尚书邹宝兴是个好事的,得知此事后,立即奏告圣上,提案三司,最终查明确实。
刘裕淳大学士跪奏罪己诏,圣上欣慰宽宥,下旨仅严惩涉案之人,刘氏宗族仍大伤元气,大理寺卿等一干不作为官员被贬离京。
邹太傅又力荐徐余思,才得连升三级新任命为大理寺卿。
如此来说,徐余思应是方邹党,然从未公开站队,还应属于可拉拢的中立。
查案一事触犯了刘氏家族利益,定然成为刘氏眼中钉,邹家于他知遇之恩如同再造,正常人都想得到他会更亲近谁。
第一个任务就这样棘手,可是人嘛,都有弱点,得慢慢来。
他家中人口简单,妻子早亡,膝下仅有一女,年十二。若是直接找上大理寺太过引人注目,他的女儿倒是个突破口。
芳彤姑姑给了她一个可靠又神秘的帮手,叫地字零号,凡有事,飞鸽传书直接派遣即可。
谢乔第一次给地字零号传信,让他帮忙探查徐家小姐动向。第二天就收到回信,“三月二十二,翠烟斋”。
正是明日。
是日,谢乔在翠烟斋坐了许久,喝了七八盏茶,挑了十几批胭脂,直到晌午也没等到相似的人。
不用读心,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店掌柜对自己从热情客套到毫不掩饰的冷漠。
这时,进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娇艳姑娘。年龄不符,不是徐家小姐。
谢乔正失望着,娇艳姑娘身后跟进了一位个头差一截的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后面还跟着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丫鬟,比较一下打扮,前头像是进了一大一小两位小姐。
徐余思只生了一个闺女......先看看再说,谢乔如是想。
眼瞅着大姑娘笑盈盈地给小姑娘挑胭脂,彼此有说有笑的,大姑娘指着谢乔跟前托盘上摆的几款胭脂问色号,掌柜的连忙殷勤介绍,她选定了几个准备要付钱。
“慢着。”所有人看向了谢乔。
清冷的声音慢条斯理说:“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是我先看中的,掌柜的却要卖给他人?”
掌柜的一脸发懵,只好赔笑:“贵小姐选了一早上也没落个准话,小人只以为您慧眼独具,没瞧上小店的东西......”
谢乔示意阿楚掏出银袋子,接过来一把扔在桌上,霸道地说:“翠烟斋规矩,价高者得,不用说旁的了,竞价吧。”
大姑娘被来人蛮横霸道的样子气着了,怒指谢乔,你你你个半天,被小姑娘拽回。
谢乔发现她手腕佩戴藤环,腰间香囊旧物质地粗糙,举止不若小姑娘文雅,判定她是平民女子,立即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
掌柜的瞧在眼里,忧在心上。当下才反应过来,真真是怠慢贵客了呀!
京城富贵人家哪会愁没处使银子,只愁没处显摆嘛,挑了一上午没人来争当然不买了!想到这里,掌柜的睁大眼睛,生生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鼠目寸光,白长一对这么大的招子。
小姑娘看了几眼选好的胭脂,叹了口气,劝着大姑娘说:“双儿姐,爹爹辛苦养家,丹儿未能分忧,原是不该铺张奢侈的,算了,我们走吧......”
“小姐,你生辰......”
“没关系的。”徐丹笑得甜美,拉着双儿就往外走。
谢乔上前拦住去路,仔细观察,确定小姑娘就是徐余思的女儿。
“你要干什么!”双儿姑娘大声朝她嚷道。
谢乔不理会她,把胭脂塞给徐丹:“贺你生辰。”
她连忙推脱:“多谢姐姐美意,丹儿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凭白让姐姐破费,胭脂......万万不能收的......”谢乔心知她喜欢,只碍于家教约束,不大好意思接。
谢二姑娘头一回给人送礼,哪能有不成的道理,拗不过她强横,徐丹总算是收下了。
“相识即是缘分,我闲来无事,你可邀我去你家中坐坐......”谢乔非常大方的让开道,做了一个请带路的手势。
不请自来,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姑娘,双儿忿忿不平。
徐府人口单一,家居陈设也很朴素,看得出是清官府邸。
徐丹恭敬有礼,对仆人同样客客气气的,家教甚好。双儿一回徐府即刻恢复了神气,料理里外确实是一把好手,在自己的地盘里,俨然是当家主母的派头。
谢乔在徐家走了一圈,尤其是对书房悬挂的字画很是好奇,按说徐青天清如水、明如镜,应是个一身浩然正气的家伙,可是品味却不怎么样。
世人都爱附庸风雅,他至少也该装装样子,硕大的金元宝跃然于纸上,直愣愣挂在墙上,金玉满堂......
啧啧,庸俗,字也写得奇丑,像是孩童发泄情绪乱比划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