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埠“街上”当时在附近乡镇算是比较大的一个乡镇,原因还是两省共有。高淳定埠是一条“丁字街”,延河部份为顶,设有公社办公区、粮站、公社饭店和公社中学,小勾部分是公社医院和供销社,“街上”范围有明显标志,就是路面铺有青石条板,除此以外,均不属于“街上”。安徽郎溪定埠也是这样区别范围,只是比高淳定埠大了许多,是个“非”字排列,不光主街比高淳长了许多,大概近一倍还要多点,而且在主道边生出若干“歧途”(这个词用的是否有点怪异,是不是用“巷口”或“巷子”更符合“规范普通话”,这要请教专业人士,我小侄女婿是学“播音专业”的,应该可以点评)。郎溪定埠店铺较多,很带点“古镇”遗风,不象高淳定埠那样“朴素”(和谐社会,不能用些太那个的词汇表露真实,比如“简陋”等等,所以用“朴素”这个不太符合规范的形容词粉饰)。两个定埠之间有两座青石板桥连接,横跨胥河,石桥中心是实际省界。
随着时间推进,“街上”人流不断增加,不很宽的“街上”多出许多地摊,两两相对,只留出街道中心一点,形成“一人巷”。对于这个现实,各个店铺想是看惯的,也没意见,照样店门大,等着顾客光临。地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以农副产品和农具多些,有一种带有高淳特色的草帽让我大感新奇,是一种用芦苇杆编成的帽子,成三角形。做成平面图:正面是一个九十度夹角的三角形,俯视图就是个“圆”。其实可以用形象一点的图像说明,就象清朝官员头上的那顶帽子,只不过没有那些“流苏”、“帽顶”装饰。乡人叫它“笠克子”,“笠帽”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帽子本身,其次是一个由竹篾编成“帽箍”,“帽箍”可以按照各个头的大小来选定,最后缝合在帽子中间就可以使用了。我们后来戴“笠帽”干活,发现比草帽通透多。那几年,乡人是不穿短裤和汗衫之类的,夏天出去,男人(乡人叫“男子汉”,相对“妈妈娘子”)出去干活,穿“小围腰”,就是用一块白布裁成两片,一边在布头上部缝合,形成一块从中间开叉的布块,布块两边各缝上一个布条就大功告成。穿的时候把布块在腰间一围,将两个布条一系,也就完成全部着装过程,不对,“笠克子”没戴,于是戴上,可以出门了。关于乡人开始穿短裤已是72年后在十二三岁,十四五岁青少年中逐渐流行开的,那时在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得到一条那种毛蓝布做的并在两边各缝上两条白带子的短裤,总会每晚早早冲洗过澡后穿上到人多些的地方炫耀,就象现在穿着露出膝盖头牛仔裤行走闹市的年青人。说到这里,也许有亲们说,鞋还没穿了,费话,干活还穿鞋,真是浪费,一听就晓得不会过日子,这句话那几年我多次听“队长奶奶”嘲笑过我。
那一天“街上”发生几十起“斗殴”事件:“鬼子”与乡人、“鬼子”与“鬼子”、乡人与乡人打成一团,无比热闹。点起“战火”的是“黑子”,我就在旁边目睹了事件全过程。起因很简单,是一个农人拿着一串灯罩向路人出售,价格是一角钱一个。也有没去过乡下的人可能不清楚什么是灯罩,我来做个说明。过去农村没有电,普遍用的是煤油灯,普通的是用一小玻璃瓶,插上一个空心金属管,金属管外焊接一圈圆形簿片,可托住金属管使其悬空,用棉绳做灯芯,灯芯插入空心管,灯就做好了,再在瓶中倒入煤油,点上火完工;还有一种比较考较的是带有托架的玻璃灯,托架和油瓶为一整体,在灯芯部分相对要复杂许多,有机关可调节灯火的大小,这个机关旁焊有三、四个卡片,可以装上灯罩。灯罩只一个长细中间突起的空心玻璃管,卡在灯上可以提高灯的亮度,农人出售的就是这个。玻璃管灯罩其实很薄,很容易失手打碎,那个时代,想配也不容易,所以有灯罩出售一般都很抢手。估计“黑子”灯罩也是碎了,看见有卖的于是挤过去问价。农人改口要一角五分,“黑子”还价说:你刚卖给别人是一角,为什么到我就变一角五分了,能不能也是一角?这本是很正常市场讨价还价过程,也没什么稀奇的,就该着那农人讨打,瞪着说卖给你们“鬼子”就是这个价,爱买不买。如果用乡音说这些,“黑子”也听不懂,也许好点,但农人偏要憋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对“黑子”说这些,“黑子”哪受得了。
“黑子”那时住在珠江路靠现在“雄狮”电脑店这一片,记得我们上学时路“浮桥”,经常看见一些腰圆膀乍汉子在那里玩石锁,练摔跤,这些人就是“黑子”他的前辈父兄。这些人的职业一般是赶骡马、搬运等力气活,是地地道道“混底层”的,古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所以这些人混“青红帮”的也多,“杨小辨子”在这群人心目中象崇拜“关圣”一样崇拜(“杨小辨子”是“查拳”传人,活动在南京下关一带,民国期间在大江南北广大群众中有极大的名气)。前辈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那时也出现一批象“红庙阿福”为代表地以“该出手时就出手”为“英雄情结”的“屁漏”,风迷一段时间,这些人后来有许多人成了“严打”主要对象。当然“黑子”不属此列,但根深蒂固的“小辨子情结”在被人当面羞辱中定是要暴发的,于是在农人话音没落,挥拳就向农人头上砸去,正好打在农人的“太阳穴”上。也该那人倒霉,他蹲的地方是一个店铺墙角,我前面说过,郎溪定埠是个古镇,不象高淳定埠是“后起之秀”,古镇不大,但建筑则是“中规中矩”,一般店面要比街面石板路要高出二个台阶,形成二个石板踏步,这台阶边宽度与石板路面就各形成个小高台,农人就在这个位置靠里,“黑子”拳头挥出,农人本能地向里躲避,自然就撞在墙角上,拳法中有些“杀人”恶拳流传江湖,“恶名在外”,比如“双风惯耳”。“双风惯耳”用法是出拳人双手同时击出,向被打人两个耳部击打,一旦击中,受击打人可能当场毙命。“黑子”出拳,使农人另一边头连同撞墙,象是“双风惯耳”,但只是一个“伪”惯耳。我解释一下,“黑子”出拳击中农人,农人撞向墙面,使另一头部受打击是不错的,但实际是“力”是分两部分时间发生作用的,并没有“双风惯耳”需要的“同时发力”,效果也就不会那样强大,那样不可药救,如果是“黑子”他们父兄辈“石锁男”出的这拳,只能替农人无比忧伤了。农人被一拳打倒地上只是瞬间发生,电光火石,快到我这个就站在一边观看到全过程的人还没反映过来,就看到一个卖肉壮汉已跳到街当中大叫:打!这一幕场景在我头脑一贯是很熟悉的,这个“打”并不是给“黑子”叫好,而是出于义愤,号召乡亲们共同出来打击“鬼子”的。尽管我那时还没经历过,但我十岁时就知道了,因为有个叫“***”前辈在《可爱的中国》中详细描述过这些。因此,卖肉壮汉成了定埠反抗“鬼子”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