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村长佝偻着身躯,一双浑浊的眼睛,抚摸着羿剑的头,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一众村民道:“大家先回去吧,此事切莫与孩子提起!”
众人允诺,便各自散去,只剩下老村长,先生,明叔和羿剑。
“你们且跟我来!”老村长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朝他那茅屋走去,此时,乌云未散,已经有细雨飘落下来,初春时节,在这山村,山雨颇多。
羿剑见老村长行走不利,便走上去,将老村长扶住。
先生,明叔和老村长无不欣慰,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但三人眼底却也有一抹忧色。
“先生可曾占卜出什么?”不久之后,一行人便已回到老村长的茅草屋内,此时,他们围着一个四方桌坐着,明叔问道。
羿剑在一旁很是好奇,他虽然聪慧,但终究太小,不知道他们心中所虑。
唉,先生叹口气,摇摇头道:“一如既往,不可测,不可测!”
“不知此劫,可能度过?”明叔不死心再问,他那方正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看着羿剑,心有不忍。
先生摇摇头,没有说话。
“村长爷爷,先生,明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羿剑看他们愁眉不展,便也知道恐怕有事将起,便忍不住询问道。
村长,先生和明叔一起摇摇头,并不肯将他们所忧告诉羿剑,一来说与他也无用,徒增烦恼,二来,也不想他心有负担。
接下来几日,一切如常,只是那乌云不散,连日来,竟下起暴雨,暴雨如注,实非初春时节正常的天气。
羿剑仍旧安排如常,但却感觉到村子的异常,那七八个孩子被明叔遣散回家,明叔则连日来除了下午教习羿剑剑术,便全然不在他的家中,羿剑心中也忧虑,这几日,只觉心中淤堵,甚不舒服。
但问明叔却得到的只有摇头。
明日,明叔忽然讲到:“将来你免不得到大陆上闯荡,我便将我所闻只事道与你听。”
羿剑一听,心有奇怪,但少年心性,早已对外向往不已,便不做他想,收起木剑,坐在茅屋下,听明叔细细道来。
“我们这方大陆名曰天绝大陆,四周被虚空海包裹,凶险无比,大陆之上有三大宗门,四大王朝,七个剑谷。”
明叔看着羿剑道:“我只说这七个剑谷,至于四大王朝,三大宗门,当你够资格时便可知晓,这七个剑谷同气连枝,分别是心剑谷,天剑谷,绝剑谷,暗剑谷,藏剑谷,杀剑谷,机剑谷,将来你若想加入一个剑谷,这藏剑谷你可考虑。”
羿剑认真记下,只是心里更加怪异,结合这几日之事,他心中竟然升起强烈的不安来。
明叔顿了顿道:“天绝尚武,因此人多练剑习武,在大陆之上闯荡,切莫与人斗狠,枉自丢了性命。”
羿剑点头。
“若有幸拜于藏剑谷,当好好修炼,切莫偷懒,误了前程!”
羿剑允诺。
“行走在外,不比山村,人多奸诈,不可枉自信了他人,也不可有害人之心,重重之中,不可提你身负异剑之事,亦不可道出你的跟脚来。”明叔说这话时,指着羿剑的腹部道。
“明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如果有事情,明叔可告知与我,说不得有些用处!”羿剑越听话味越是不对,但却也想不通。
“傻孩子,能有什么事,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终非池中之物,离开羿村,不过早晚之事尔。”明叔强自笑道,但这话也并未说谎。
羿剑看不出其他异样,虽心甚虑,却也不疑有他,他相信明叔不会骗他。
“接下来,我说的是有关修炼之事,此乃传闻,你可记可不记,传闻那七大剑谷,三大宗门,皆有着修道的法门。”
羿剑眼前一亮,先生曾提过此事,只是却未细说。
“修道者,是以超脱生死,长生不老为目的,感气入体,以期有朝一日,破开虚空,得道飞升,然,这终是追求,数千年来,未闻有人得道。”明叔讲到这里,顿了顿道:“不过,大陆倒有后天先天之别,至于究竟如何,我所知不多,也只能讲至于此。”
“不过,有关修仙的境界倒是有所流传,自感气入体始,先后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至于又是如何,我亦不知,一切只能你自己探索。”明叔摸着羿剑的头,眼中溺爱,不舍更重。
“小子记住了!”羿剑起身拜道。
“臭小子,没想到一晃就长大了,明叔老了!”明叔突然眼眶湿润,羿剑一愣,一向严肃的明叔,竟然也会滴泪。
接下来几天,又回归正常,似乎真如明叔所言,并未有其他诸事,他也渐渐将此事放下,认真习剑,他心里此时多了一个目标,拜入剑谷,习得修道之法。
这一日,天未亮,羿剑便被明叔派来的羿朗叫醒。
“羿大哥?”羿剑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羿朗颇多惊异,便道:“羿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明叔让我叫你过去罢了!”羿朗摸着羿剑的头发,又笑道:“臭小子,将来修炼有成,可莫要忘了我等。”
羿剑对他的话有所疑惑,但却被羿朗打断,羿朗拿起衣服便给羿剑穿着起来,眼中颇多雾气,只是背着羿剑,不曾让羿剑看到。
羿剑跟着羿朗出来时,村中人竟皆已起来,点着火把,站于村中,他们一个个面露微笑,望着羿剑,甚至怀中还抱着未断奶的孩童。
羿剑心中隐隐不安。
“明叔,小羿来了!”羿朗带着羿剑穿过人群,来到村中心,对着明叔道。
羿剑注意到,不知何时,村中心竟然多了一个鼎,这鼎三足两耳,颇多古味,想来是年代已久。
村长佝偻着身体,拄着拐棍,许是凌晨天气较凉,着了一些风寒,竟咳嗽了几声。
先生站于一旁,目视着大鼎,手指轻点,嘴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做着什么。
“我羿村传承数千载,乃大羿的后人,故以羿为姓,避世于深山,此乃天命!”村长又剧烈咳嗽几声,却强自朗声道。
村中人不疑有他,他们皆以大羿曾连射九日,救民于水火为荣。
“大羿曾射九日,救万民于水火,我大羿后人,也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心怀万民,不落大羿之名。”村长接着道。
村民皆齐声应诺。
“羿剑你可明白?”村长突然低下头,问了一句。
羿剑一惊,当即拜道:“羿剑明白!”
“羿剑乃我大羿后人,为护我大羿血脉,天命之人,我等鞠躬尽瘁。死而无憾!”村长突然话一转,朗声道,其声威严,透着必死之志。
羿剑突然心有所哀,却不知哀从何起,只是听着村长的话,竟悲从心来,他再次感到那强烈的不安。
“护我大羿后人!
“护我天命之人!”
“鞠躬尽瘁,死而无憾!”
村民齐声呐喊,其声坚定。
他们一个个目视羿剑,眼中尽是溺爱,羿剑的身世着实可怜,且羿剑乖巧懂事,又灵气十足,深得他们喜爱。
“村长时间不多了!”先生在一旁提醒道。
村长点头,他低下头,抚摸着羿剑的头道:“以后羿村就靠你来光复了,切记你乃大羿后人,流着大羿的血,心不可向恶,不可为恶,更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
羿剑心悲更深,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唯独他被蒙在鼓里,此时,听到村长所语,只得点头允诺。
“小羿加油,可别忘了我们约定!”羿朗和一众少年握着拳头,加油道。
先生走过来,嘴中念念有词,一道光射入羿剑体内,羿剑顿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也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他道:“你不必担心,一切都会过去,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来!”
这时,一股巨大的威压从远处的天幕横压过来,乌云聚集,雷声阵阵,此时,天空无数道流火从天而降。
“臭小子,莫哭,活下去!”明叔抱起瘫在地上,泪流不止的羿剑,也不仅心有不舍,落下泪来。
“快点,没时间了!”
明叔也眼眶湿润,听到先生的督促声,便一跃来到鼎上,将羿剑放入里面,他擦擦眼睛,在羿剑的目光中,离开鼎口。
先生指印掐动,大鼎一闪,竟与羿剑一起消失在眼前。
但羿剑并未离开,而且鼎依旧在这里,只是隐形不见了,此刻,他睁着一双眼,此时大鼎变得透明,他透过大鼎看着村民,心里不安更重,看着那满天流火,此刻,他如何不明白,要发生何事。
村子四处着起火来,数十道穿着黑色道袍的人踏空降临在村子中,他们面目冷峻,将一众村民尽皆抓到村中心,然后便四处搜索。
羿剑透过大鼎,看着这一切,心里担忧无比,这时,那些人提起村长,说着什么,但村长一脸淡然,丝毫不为所动。
不,羿剑突然在心中大喊道。
噗嗤,一道鲜血飚起,年迈的村长跌在血泊中,羿剑面目狰狞,但是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来。
杀戮在这平静的小山村上演,大火燃起,鲜血四溅,但是村民一个个脸上倔强,即便死也不曾开口道出一句话。
先生和明叔泪流满面,悲意无尽,他们大笑三声,提着长剑便向那些人拼杀过去。
不不不,羿剑心在滴血,他目眦尽裂,泪水哗哗的往外流,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啊,看着亲人喋血,他却无能为力,而是苟且偷生,恨,他恨啊。
血液喷出,明叔和先生跌在地上,将地面都染成血红。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羿剑在心中大喊,悲伤已经成了江河,他无声的哭泣,为什么只要他活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那黑衣人提着羿朗,剑架在他脖子上,问着什么,羿朗脸上满是泪水和鲜血,他啐了一口吐沫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当即大怒,一剑将他头颅削下,鲜血喷涌而出,那血如滚热的岩浆般,喷在羿剑的心头,羿剑面目狰狞,心中不断大喊,突然,他胸一闷,喷出一口血来。
“臭小子,将来修炼有成,莫要忘了我等。”
啊啊啊,年幼的羿剑小脸煞白,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他内心疯狂大叫,原来他们早已知道结果,可是为了让他活下去,竟一个个甘心赴死。
明叔原来在留遗言,他放不下他,所以才叮嘱他在大陆上行走,不可轻信他人,村里的人都知道将发生何时,他们甘心死去,也不愿暴露羿剑行踪。
大火在羿村燃烧,风呼呼刮着,乌云聚集的天空更加压抑阴沉,惨叫声,哭声在村中回荡,经久不绝。
轰隆隆一声,大雨倾盆而落。
羿剑绝望,无声的哭泣。
慢慢的他眼中燃起仇恨的熊熊烈火,他死死的盯着每一个人,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铭刻在心里,铭刻在骨头里,他露出滔天的恨意。
他发誓无论天涯海角,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