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望着少女的脸，嘴角不自觉扯得更大。
“你怎么笑得这么傻？”罗歆看见了这一幕。
“……”李清的笑容一顿，满脸僵住。
“愣什么啦愣什么啦，快点说嘛，再不说天就要亮啦。”罗歆嘻嘻笑着，“我想知道。”
“你这性格……”李清一叹，“真是诡异。”
“忽变忽变的嘛，我知道呀。”罗歆还是笑，“不说我啦，现在说你说你说你，说你可不可以？”
“……可以，”李清只能点头。
“好，那我听你说。”
“好。”
李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默默将背上挂着的炙枪拿下，习惯性地稳放在双膝间。每每当心中有点乱时，李清总喜欢从黑匣子中取出炙枪，用双掌握着这柄当初根本不像枪的枪。
枪身冰凉粗糙。
他却能因此而格外静心。
渐渐的，抱枪这也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只是早先有储物袋时，李清一直把炙枪放在储物袋内。
此刻，他的身体依旧记得这个长久存在的习惯。
罗歆则双眸闪闪地望着这一幕，不知何意，却也不贸然开口打断少年的动作。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巨大的变化。
倘若说李清的心境在上一刻是源源不息的激荡溪流的话，那么这时候就是一隅倒映着天边月光的平静湖泊，甚至连丝毫的涟漪都不会再湖泊上荡起。
如此一幕，旁人仅仅看着，便也能心神宁静。
罗歆也不例外。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随即细微，最后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李清亦是如此。
他默默地摩挲着炙枪，抚摸着炙枪上的每一处凸起，不知不觉地，其面上浮现出一个淡淡地笑容，如湖泊中出现一条轻灵游鱼开始在水底游动。
李清仰起头，一对黝黑的眸子直视罗歆。
罗歆无声地与其对视着，心中显现出几许期待。
“早先我见你时，认为你极具公主风范……”李清轻声说，“而后感觉你的举动似乎有些古怪，离开北城前的月夜下你对我的那般言语也极为诡异。这让我不得不警惕，警惕着你的目的。毕竟，你的聪慧过人，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这些你说过啦，我知道。”罗歆点点头，“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否决你要对我不利的可能。”
“为什么？”
“因为三皇子殿下对我的态度，丝毫不像是要杀我。我也相信以拥有这般担当的三皇子殿下，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尽管你的为人我当初看不清晰，但殿下的为人却好比一块透明的璞玉，旁人只要瞧一眼，便能知道其中的结构。”李清回回忆着，“我也一样，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加害于我……除非你的意愿与殿下的意味相悖。”
“是啊，王兄就是那样的人。”罗歆颇有认同地应和，“你能通过王兄的为人来推测我的处事目的，真是厉害。”
“若是换做你来，想必也不会比我差。”李清笑，“且殿下那般气度，一眼望去，便知非凡。有些人的为人，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嗯嗯，”罗歆也笑，“于此之后呢？你开始想我是由王兄派来，收拢你的？”
“不错。”李清想了想才说，“就是在那之后，我感到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
“倘若说你是受殿下的指派，以同龄人的身份特意来收拢我的，处事必然不可能如此随意。”李清一督少女的脸，“就凭你对我又打又骂又掐的，也不像是要收拢我。所以我就更为疑惑了，怎么也想不通你如此做的缘由。”
“直到方才听得你的那般话，我才彻底明白，”他补充，“其中恐怕压根就没什么具体的缘由……”
“我有那么对你又打又骂又掐的么？”罗歆皱着眉，忽的打断。
“没有吗？”李清拄着双膝，认认真真地反问。其两颊的血色红润到了此刻，依旧不曾完全消退。
“没有没有！”罗歆吐舌，“不过有一点你说对啦，我那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缘由。一则是我貌似见过许多人、许多事，但其实我没见过几个人，与人交涉颇有几分不适。二则是……你带给我的好奇感实在是太过浓重了。”
“这样么……”
“是啊，”罗歆重重地点头，“我方才也与你说了，就是因为好奇感。我自诩看人的本领过人，却怎么也看不透你。”她幽幽地说，“直到现在。”
“既然是朋友，”李清再次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吧。就像听完你的那番话，你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早先我对你的印象，也如你说的那般，丝毫看不透。”
“也或许今夜我就知道了呢。”罗歆嘻嘻两声。
“……”李清怔住，呆望少女。其眼底有一抹旁人瞧不见的黯淡静静残留着。像是湖泊中的浓厚淤泥。
“接着说啦你，”罗歆满面笑意，一点少年的额头。
“……你还真是喜欢戳我的额头啊。”李清下意识地默默脑门，回神低语。
“我喜欢啊我喜欢啊，谁叫你老喜欢发呆？”罗歆浑不在意地说：“快说啦快说啦，老说一半就停住。”
“我说啦我说啦。”李清扯着嗓子，刻意模仿着少女说话。其眼底的黯淡已不知不觉全然消散，像是伴在话语中一点一点漂浮而去。
“再之后啊，我还不太懂得你的性格，故认为你是受殿下的指派来接近我，收拢我，想让我替殿下办事。”李清说，“我其实是想跟你说的，根本没必要那么办。因为殿下待我不薄，若不是殿下留手，光凭我导致杨群被那红衣人给杀了，我便早已人首分离。”
“那也不算是王兄留手……”罗歆低声插话，“我认为王兄是想杀你的，只是看在你的天赋和你之后也将功补过，伸出援手捉住了那红衣人，这才会另外网开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