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的这一声很大，霎时充斥整个山洞。
罗歆始料未及，一时间愣在原地。
好一会过去，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低低地开口：“幼稚鬼幼稚鬼，叫什么啊？”
“……幼稚鬼？”李清瞪大眼。
“你啊你啊你啊，”罗歆大喊，“幼稚鬼！”
“……”李清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幼稚鬼啦！”罗歆说，“你听不见啊？”
“你才幼稚！”
不知怎的，这句话忽的从李清的嘴里脱口而出，像是被人说幼稚而感到不满。可话刚出口，他便察觉到不妥。
与罗歆这么争论……
反而显得更为幼稚了。
念到这里，李清神情一顿。他舔舔嘴唇，想要收回话却是已然来不及。
“好啊好啊，哈哈！”
果不其然，听得罗歆肆意地大笑，“还说你不幼稚！”
“你……”李清鼓着气，一时间又悔又恼，奈何不了少女。
最终，他狠狠吐出一口气，干脆直接抱着枪盘膝坐在山洞洞口旁的一处，偏过头去，目光直射圆月。其一对黝黑黝黑的眸子霎时倒映出玉盘一样的圆月，有白芒熠熠生辉，从他的眸子里流转出来 。
“不说了不说了，”李清头也不回，“休息吧，明日一早好早些上路。若是拖延太久，此处四周的野兽必然会来此，届时，纵使我们能够安然无恙的抽身，也难免会费一番周折。”
“说不过了吧说不过了吧？”罗歆眉眼弯弯，像是发觉一个做完恶作剧的孩子，笑容纯净而清灵，“说不过你认输就好啦，找什么理由哦？”
“……”李清凝噎，随即皱眉，“你睡不睡？不睡我出去修炼，巩固一下修为。”
“好咯好咯，”罗歆浑然不顾，还是笑，“我睡，我睡就是啦。”
言罢，她又嘻嘻一阵，这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一对眸子里的光彩渐渐消去，化作深深的疲惫。
如孩子恶作剧结束，玩累将歇。
李清侧目一撇，见得少女果真不动，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他捏着枪，再次将眼神放在圆月之上。
透过月盘，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先想起少女与他的交流，再想起不久前的黑衣杀手们，而后是当初的北城一事，最终，足足飘到极北冰原那么远。
仿佛是因为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轮圆月前本就不多的云层此刻彻底逸散，随着风滚到一侧。
星辉顿显，繁繁耀目。
比其更为磅礴的，是照尽天地的无穷的月光。
罗歆无声地眨着眼，看到少年的影子被这投落的抹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融汇在其中，黯淡幽深。
突显悲凉。
少年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曾如此抱枪望月？
她忽然想。
……
……
日上三竿。
枝叶轻轻摇晃，缝隙间流转着淡淡暖阳。
毛发尽灰的野狼闪电般蹿动，掠过片片林木。其一对幽幽蓝绿的瞳孔闪烁出妖异的光，如同两盏永不熄灭的暗灵烛灯。可怕的妖威包裹着其全身，使得旁的林间兽虫丝毫不敢靠近。
任由它将诸多草叶冲得歪歪斜斜。
野狼忽的顿住脚步，一对灼烧着的眸子显出警惕。它高高地昂起头，视线似是穿越过林海，直勾勾落在远处的一座山峰。
那座山峰是座聚灵之地。
聚灵之地中生存着一头熊妖。
那头熊妖的实力超绝，远不是它能够抵抗的。
而如今，那头熊妖的气味与气息已然从聚灵之地散去。
所以它来了……
如此宝地，岂能不争？
野狼的眸子中显出深深的贪婪。
不过此刻它却顿住了脚步，因为它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野狼收回目光，耸动鼻尖，全身的灰色毛发随之竖起，如一根根致命的勾刺。
“吼！”野狼猛地咆哮了一声。
其声浪仿佛带着威力，霎时压倒周遭的草木。
与此同时，野狼绷紧了全身，肌肉一块块隆起，似是岩石，却又从其中透出一股子灵动。
“妖孽倒还有几分本事。”
一道声音带着调笑，缓缓从一处冲天而起的古树后传来。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影。
那道人影的主人是个面目桀骜的男子。
他直挺挺站在古树前，墨色长发竖起，头顶道冠，一身宽松的淡蓝色道袍在风中鼓得很大很大，边边角角有雪一样的白色点缀。
浑身上下尽透出一股凌厉气息。
见状， 野狼心底的警惕更甚，一时间缩着脚步后退，显然动了逃跑的心思。
生长于野外的虫兽向来是保命第一，没有绝对把握取胜的战斗，能避免则避免。身为狼妖的野狼更是懂得这个道理，否则早已死在这危机重重的密林中。
野狼此刻一面不断往后移动着，一面发出代表警告的低吼。它绷紧的身体像是被拉紧的弓弦，距离迸射而出只剩下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便是眼前这个人类松懈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忽听那身着道袍的男子挑眉开口，“如果你听得懂的话，我奉劝你不用做逃跑的心思。既然你遇上了我，那你便不可能安然逃离，纵使你是妖。”
一言落下，灰毛野狼果真停住脚步，灼烧着的瞳孔中透出忌惮。
野狼显然听得懂人话。
“哦？你听得懂？”面容桀骜的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兴致，“那便好说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化出了妖丹，不过无论你是否化出妖丹，我都不会放过你。而你能做的，只有和我殊死搏斗，这样兴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你明白么？”
仿佛是在循循教导，桀骜男子一面缓缓说着，一面摆出手指指点点。似乎灰毛野狼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后辈一般。
“吼！！”
野狼听得懂一字一句，只觉受到屈辱，愤怒地嚎叫。
这时候，妖兽的自尊心已然让野狼战意大盛。它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腾转扑上。
“哦，我忘说了。”
桀骜男子却恍若未闻，仍旧不疾不徐地道，“你爷爷我，名叫允兮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