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落在少年的耳中。
略微有些飘虚，莫名似真似假。
“以允兮归的年龄，修为到达如此程度，便很是了不起么？”他忽然出言打断。
“那肯定啊。”
罗歆笑着，语气格外笃定：“尽管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修士的寿命也会一直增长，故无法通过瞧人的面貌来推断其年龄……但允前辈的面貌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些，看起来比你我都大不了几岁……”
“我能感受得到，允前辈的年龄，也许还不过三十岁。不至三十岁的炼气六层，足以令人叹服。”
说到最后，罗歆的面上已流露出些许向往之色。
“不至五十岁么……”
看着少女的表情，李清语气中的黯淡更甚了几分，神色却丝毫不动。其眼底的神采几乎微不可查，似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是啊。”罗歆谈得兴起，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不全神贯注去观察，便根本不可能察觉到李清身上气息的前后的那一丝区别。
“三十岁的年华对于寻常人而言，说是迈至中年，即将年老也不为过，可对于修道者来说，只能算是须臾一瞬。”她接着说，“三十岁的修士，毫不为过的说，仍旧处于年轻一辈。能够这么早就踏入炼气六层，可见允前辈的天赋之高。”
“还有呢？”李清没头没脑地问，声音轻若飘风。
“还有就是，允前辈的剑招着实精妙，我与他一比，倒真像小孩儿遇见大人，用剑全无半点剑路可言，只是胡乱的戳刺，丑得难看，滑稽无比。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鸣剑宗的弟子，曾听闻中鸣剑宗的弟子一心修剑，当初还有所怀疑，但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如允前辈所说，光论剑道，紫元宗的确比不上鸣剑宗。”罗歆小步随在李清的身后，瞧不见其面容，耳畔处又尽是水流击打岩石，所以始终都面含笑容不觉有异，分毫没有看到李清那愈来愈没有光彩的神色。
那神色，沉寂如墨潭。
“倒是没有想到你对允兮归的评价会是这般。”李清低低一笑，听不出是自嘲还是随意。他很想说他的枪法一点儿也不弱于允兮归的剑招，可话每每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毕竟，他确确实实败在了允兮归的剑下。
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若无罗歆，他早已毙命。
真的说出来，只会像是为自己的落败找借口。
以李清的性子，不想多说，也不愿意多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罗歆夸赞允兮归的时候，他想要出言辩解……
只是，最终，他仍旧没有再说旁的什么东西。
“……我也不想这么说，只不过，允前辈的确很厉害啊。”罗歆最善于察言观色，这时候隐约间从李清的背影中看出一些别的意味，语气不由地犹豫下来。
其背影，似孤寂似萧索，说不出地令人心中动容。
“他差点杀了你我，我还以为你会厌恶他呢。”
李清淡淡含笑的声音将罗歆的心神从恍惚间拉了回来。咀嚼着少年的一字一句，聪慧如罗歆也迟疑了，有些听不懂李清话语中的意思。
“允前辈会被我们出手，想来一则有立场问题，二则是因其身怀要事……否则，我想允前辈也不会无缘无故伤人……而且我们此刻也还算安然无恙，厌恶的心情，却的确不曾有。”她只好将心中的想法整理出来，原原本本道出。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先前对于允兮归一事，你思虑得要比我晚上一步。”李清忽然回首一笑，“按理来说，平日里都是我慢你一步才是。原来是因为你对那允兮归抱有好感，从而忽略了某些东西。”
“这样吗……”
罗歆抿着嘴，听得愈加迷幻了。
“或许，我不该替你拒绝了那允兮归才是？”
李清目光流落至少女的脸上，似在观察着其神色，又似只是单纯的看，“毕竟你对允兮归很是佩服，又钟爱剑之一道，去鸣剑宗对你来说，也许更好。且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并未身入紫元宗。”
一语落耳，罗歆当即张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可到随后，却又闭上双唇。其眉眼间，渐渐流露出掩盖不住的犹豫。
不得不说，允兮归提及鸣剑宗一事时，她的确动心了，的确生出过进入鸣剑宗的想法。恰如李清所言，她对剑法一道，颇有几分兴趣，鸣剑宗于她，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她还没有正式成为紫元宗的弟子。
加入鸣剑宗，本就是一剑无人可说的事情。
但到最终，她却还是拒绝了。
至于为什么……
其实，罗歆自己也说不清。
为什么会拒绝一个如此绝佳的邀请呢？
罗歆稍稍抬眉，恰巧撞见了少年投来的目光，其一对黝黑若炭的眸子中，透着……失望？
又或是，旁的什么情绪？
她有点看不清晰。
她此时能看到的，只是李清渐渐回眸的举动。
而后，眼中出现少年的背影。
仿佛有些许弯折，又好似挺直如长枪。
莫名其妙地，罗歆心中生出一个字果决。她狠狠咬牙，一个蹿身跑到李清身前，眉目间像是带着恼火。
“想什么呢？晓师兄哎晓师兄哎，我可是你小师妹啊！我要是就这么去了鸣剑宗，那还能是小师妹么？”她哼哼着一戳李清的额头，“你傻不傻？”
“……”
李清不禁愣住，怔怔地摸着额头。
额头下的双眸，恍恍惚惚，似盖着一层迷雾。
望见少女的这番模样，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沉默，良久。
“真傻了啊？”罗歆眨眨眼，面上露出些许担忧，似以为李清的这番呆呆模样，是因她戳得太狠了。她稍稍张开右掌，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戳那一下。
这一下，貌似把人都戳得变傻了。
“没傻……”
李清定了定神，开口欲笑。可就在下一刻，李清的神色蓦然一变，轻松模样骤退，转而被警惕给瞬间填满，眼神更是刹那犀利若刀剑！
